第24章 重逢(1 / 3)

現在想來,那個夏季很長,他們多是在病房裏度過的,張蕾住了近兩個月的醫院,火鍋店交予紅紅打理了,也不至於虧損,馨馨生了一個兒子,並把照片傳了過來。

張蕾吃不慣醫院的飯菜,思憶便每頓飯都做給她吃,主治醫生劉先生,滿頭銀發,生怕張蕾吃上辛辣的食物,在大家提出另外做飯時,他鐵著臉不同意,後來在思憶的多次央求下,才勉強同意,但必須要按照他的吩咐來,每盒飯他都打開盒子看一遍才罷休:飲食一定要注意,否則前功盡棄。不過,後來在張蕾的軟硬兼施下,思憶幾次在看似清淡的飯菜下鋪一層張蕾愛吃的酸辣土豆絲,香辣魚,甚至麻辣小麵也有辦法,浸泡著辣椒,胡椒的作料用另外的袋子裝好藏在白詩的口袋裏,當然,張蕾並不是頓頓都有如此的口福,白詩和思憶把時間定在了星期三和星期六,星期三因為劉老頭休息,並且風雨無阻要到文化宮唱戲;星期六是因為思憶整天都有時間,可以想方設法地精致些。

思憶每天要抽出時間來做飯,她的課程因而也被擠到下午去了,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買菜,緊接著集中處理事務,等到大約十點半的時候便開始做飯,本來培訓學校沒有廚房,思憶及幾個老師平時吃飯都直接叫外賣,張蕾住院吃不慣飯菜後,她直接把茶水間改造成了簡陋的廚房,大約隻有六七個平方,一個臨時搭建的廚灶,一個台子用來切菜,一個水槽下方掛著一個水桶,用來洗菜。不過唯一起眼的是一台抽油煙機,新買的,聲音小,也沒有味道,最重要的是不至於影響學生上課,廚房剛剛建起的時候,思憶一下子把其他四個老師的飯菜也一樣承攬下來,沒幾天大家編造各種理由便拒絕了,她太辛苦了。

通常早上的時候,張蕾會早早醒來,當白詩睜開眼的時候,總能看到她在看他,如果時間在五六點的時候,他們會聊起來,一直要到走廊裏有了聲音,有人開始走動了才罷,放佛是被打破了平靜,不過和她聊天,似乎總有聊不完的話題。

“哎,你知道嘛?”

“什麼。”

“我小時候每天都睡得早,我和爸爸媽媽躺在炕上,爸爸喜歡誰懶覺,起床的時候,我總要把他推醒,並且說:爸爸,起床了,你看天都白了。”

“天白了?”

“是啊,他這個時候總會糾正我,是‘天亮了,不說天白了。’但是我還是不會改,那個時候也沒覺得有什麼錯。”

“有什麼錯,可以說天黑了,為什麼不能說天白了,對吧,不過,能這樣說的小孩子是很少的吧,思維都與眾不同。”

“你在誇我。”

“你多想了,那媽媽為什麼不起床啊。”

“啊,哈哈,媽媽總想睡個懶覺,男人總要早起是吧,我把爸爸推醒後,他一般在糾正了我的表達後,便又轉身睡去,這時,媽媽會用手掐一下他的胳膊,然後,他會一個鯉魚打挺,一下子站了起來,會把我逗樂,每次都會這樣。”

“他是故意等媽媽掐那一把吧。”她順勢也掐著白詩的腋下,白詩裝作癢的樣子不住地打轉,“快停下了,快停下了。”

張蕾咯咯地笑了起來。

“在我老家的時候,淩晨五點前後是最美麗的時候,五點前,就是天黑了之後,漫天都是星星,你可以看到銀河,密密麻麻的,一閃一閃的,你可以用肉眼看到,而且你想到用自己的眼睛可以看到那麼那麼遙遠的光芒,總覺得自己在夜空中飄蕩,而最終向那束光芒飛去;六點之後,太陽快出來的時候,整個世界由靜開始嘈雜,公雞打鳴,由近到遠,零零散散地可以聽到人們開門聲、咳嗽聲、說話聲,東山上慢慢泛上來一環環光亮,越來越明顯,不久便擠出光亮來,整個太陽像跳出來一樣。”

“天白了。”張蕾又咯咯地笑了起來。

“是的,天白了。”

兩個人一同向窗外望去。

她幾乎動不得身子,腰部被石膏固定,右腿依舊毫無知覺,清晨的時間裏,白詩開始不斷按摩她的右腿,幾乎每時每刻都希望聽到一句:有感覺了。

但是,一切就如同他在單獨做著一件事,與她毫無瓜葛,有時,張蕾便睡著了,對於她右腿失去知覺,劉老頭一直束手無策。張蕾似乎對她的病情毫不在意,和白詩談話時,也幾乎很少問到自己的病情,就像一個嬰兒,安心聽任父母的擺布,每天差不多按摩到十點左右的時候,便給她削好一個蘋果遞給她,開車到培訓學校取飯,也差不多到培訓學校的時候,思憶已經把飯裝到飯桶裏,便順手給了他。她接著去備課,緊接著準備下午長達三小時的上課,剛開始總要說句“謝謝”,慢慢的就覺得多餘,每次也隻是對思憶笑笑,她也笑笑,就好了,簡單不能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