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完結篇(三)(1 / 2)

淚眼朦朧中,我看見他的神色,焦灼而小心。

有些心酸的想,在我還是杜曉月的時候,他幾時露出過這樣的神色?

事實上,不要說這副神色了,就是連他的臉,七十個日夜,我又見過幾次?

自福王府初見,再到新房他匆匆離去。我們正兒八經的見麵,也就這麼兩次。

“為什麼是我?”我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些。然而盡管如此,還是能聽見顫音。“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是你。”他苦笑了笑,認真的看著我,“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心頭上,惦記的人,都是你。”

我用力擦幹了眼淚,聲音輕微,低不可聞,“明日,大概是我們最後一戰吧。”

“是。”宋墨看了我一眼,移開了目光,背負著手,看向了遠處茫茫的大漠,“等到戰事一了,我們就可以回家了。”我們?

我暗自苦笑。

宋墨應該永遠不會知道了吧。廣陵,他的廣陵,在明日這一仗以後,將會徹底消失。

不管他去哪裏,都再也尋不到了。

就宛若這個人世間,從來沒有存在過這個人一樣。

事實上,我也不會再叫他出現。

這一天,是冬月二十四。

還有將近一個月,就要迎新年了。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朝著營帳走去。夜色降臨時,我立在寒風裏,靜靜的想,宋墨,或許我們,沒有未來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可謂叫人啼笑皆非。我可以算得上是最為衝動的人了,不過是因為一麵之緣,便心心念念的記住了這個人。那個時候,尚且不知他的姓名,年齡。

可是我並不為我的草率感到後悔。

母親曾經說過,人這一生,總要有點什麼東西,是值得記掛的。若不然,這一世,該是多麼無趣?就隻當,宋墨是我漫長的歲月裏,年少輕狂的見證。至於後來,他愛我,還是恨我,其實,都不大重要了。

在他說出和離的那一瞬,我的心,已經死了。

一夜無眠,聽著北風呼呼作響,渾身上下,也沁出了絲絲寒意。天明時,被號角聲喚回了深思。我穿好鎧甲,就出了營帳。宋墨已在外麵等著我,看見我,微微一笑,也不顧手下眾人的目光,走了過來,溫聲問:“睡得可還好?”

我一抬頭,就見他一雙朗目裏,滿是血絲。想來是一夜沒有睡好的緣故,可仍舊是那邊意興勃發,讓人挪不開眼睛。我默默的仰望他,不由癡癡的想,如果當初,這個人,愛著的人,是杜曉月,該有多好……

“很好。”我漫不經心的笑,第一次,也當做是最後一次,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心,溫潤的如同一塊暖玉,一直暖到人心裏去。

他對於我的主動,很是意外,可也顯得十分高興,反握住我的手,“走吧。”看著他躍身上了戰馬,我也緊隨其後。馬蹄濺起了一片塵土,幾乎迷失了人的眼睛。其實這一戰,已經沒有什麼懸念。

我握著長劍,眼前黑壓壓一片,滿是湧動的士兵。

隻聽得耳邊一陣風聲。

不用想,也知道是暗箭。那一瞬間,我明明是可以躲開的。可是,不知為何,我隻覺得,若是就這樣死了,也算是一種解脫。那一刻,我忘卻了所有的事情,閉上了眼。滋的一聲,肩膀傳來一陣劇痛。

想必是那支箭,穿透了我的肩膀。這種傷口,若不及時包紮,也極有可能是喪命的。戰場上,黃沙泛起,處處都是戰鼓敲響的聲音。隱隱約約,似乎聽見耳畔傳來撕心裂肺的呼喚聲:“廣陵——”

我的心,如同明鏡一般。

我中箭一幕,自然是落在了與我相隔不遠的宋墨眼中。

駿馬受驚,瘋了一般在人群裏亂竄。我肩膀劇痛,已經無力駕馭這匹驚馬。隻能盡力伏低了身子,緊緊貼著馬背,免得一個不慎,被甩了下去。隻是眼角餘光發現,身邊那些熟悉的麵孔,都換成了陌生的人。

似乎,是竄到了敵營這一邊。原本那麼溫順的馬,此刻一刻也停不下來。我到底還是吃不住疼痛和顛簸,從馬背上摔了下來。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知了。隻是暈迷前,耳邊有天崩地裂般的聲音。

再次醒來時,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見盡頭。我苦撐著身子坐了起來,饑腸轆轆之語,又覺得寒冷難耐。所料不差,昨晚上應該是下了一場大雪,將戰場的痕跡,完完全全的遮蓋住了。

下意識的,自然是想要尋到營帳,找大夫看看傷口。就是就在我掙紮著起來以後,我已經徹底打消了那個念頭。我已經不想再回去。更不想,見到宋墨。難不成我要一路隨著他到燕京,然後在他麵前褪下男裝,告訴他,我是杜曉月?

唯有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