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簡愛拉著馬婭的手登上飛機的旋梯,就像金星女神帶著星光仙女飛天一樣,悠悠的就走了,隨著螺旋槳的轉速加快,她們消失了,無影無蹤。
簡愛家族住在溫莎公爵莊園,其城堡式建築深邃美麗,如夢如幻。當簡愛帶著馬婭乘坐華麗的四輪馬車來到城堡門前時,暮色蒼茫,一抹金紅色的晚霞斜斜地插在青翠欲滴的草坪上,像一個“滴答”搖擺的鋼琴節拍器,一隻極具紳士風度的高大的麥丁狗矜持地迎了出來,簡愛一見興奮地揚起手打著招呼,“Hi——羅伯特!”羅伯特竟然頗有禮貌地深深地行了個低頭禮,然後歡天喜地地來到簡愛的身邊,和簡愛親密地接吻。隨在後麵的是一隻雪白雪白的小山羊,簡愛稱它為“瑪麗”,瑪麗也用同樣的方式和簡愛行了見麵禮。馬婭絕不相信這是現實,絕不!這城堡,還有馬莎,分明就是時間在變魔術,時光走廊掉轉了頭,回到了過去,她前後顧盼著尋找那個小小的馬婭,看見了身邊的簡愛——美麗高雅的奶奶。馬婭糊塗了,她木訥地坐在車子上看著這一切沒有聽見任何聲音。
“我們的家到了。”簡愛和馬婭並排坐在紫紅色金絲絨座椅上,她側過臉去看著馬婭輕輕地說。接著就像導演在隱蔽處指揮的一樣,好多個身穿綠白兩色歐式古典長裙的男人女人們手拿鮮花跑了過來,一轉眼間,馬婭的懷裏就抱著一大把繽紛多彩香氣四溢的鮮花。
馬婭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樣來到異國他鄉,又是怎麼樣走進這座灰姑娘城堡裏的。她連走路都是飄著的,落不到土地上。也難怪,外麵是厚厚的綠草坪,裏麵則是軟軟的羊毛地毯,就連穿著的拖鞋套鞋都是厚厚軟軟的底子。
簡愛對待馬婭就像媽媽一樣,甚至比媽媽還要細心體貼。在簡愛的精心調理下,馬婭身心愉悅,她覺得自己完全回到了童年,回到了玫瑰山村,這種時空的重合讓馬婭經常發呆。在一個月光皎潔的夜晚,馬婭依偎著簡愛坐在門前的廊下賞花,她對簡愛講起了自己的夢幻般的過去,簡愛聽的入了迷,一次次驚歎著神奇,美妙。
花兒還在盛開,馬婭的肚子已經開始隆起,就像一個淘氣的孩子在使勁鼓起的氣球,一天天一刻刻地在膨大,最後就像一輪朝陽從雲層中完全凸現出來時的壯觀美景一樣,馬婭的分娩日期臨近。
簡愛請來了最好的醫生護士,說來她自己就是最好的,可是,她說她不想做馬婭的醫生,在這樣的時刻她要做馬婭的母親,孩子的外婆。她看起來比馬婭還要緊張,每日裏細心地做著觀察、護理、準備的工作。
“媽媽。”這一天早晨,馬婭醒得很早,不知道夢中看見了什麼,她的心情好極了,就像喝了香片茶似的滿口餘香,反複地嘟囔著這兩個字,“媽媽。”這讓她覺得非常溫馨。按照心的指引,她洗漱之後來到院子裏,在傭人的幫助下剪了一大瓶鮮豔的帶著露珠的紅玫瑰,送到了簡愛的房間。她在上麵寫了一個美麗的卡片:媽媽,我愛你。從現在開始,馬婭才正式地叫簡愛為“媽媽”。
“媽媽,您說我能生男孩還是女孩?”馬婭親昵地依傍著媽媽問。
“你希望的呢?”媽媽甜甜地反問。
“媽媽的希望是什麼?”馬婭也撒嬌地反問著。
“都好。”
“不,說一個,第一和第二。”
“嗯,說一個,第一喜歡女孩兒,第二喜歡男孩兒,兩個都喜歡。將來你打算生幾個?”簡愛充滿溫馨地問。
“我和媽媽一樣,第一也喜歡女孩兒。將來呀,將來生三個,兩個哥哥一個妹妹。哦,不成了,第一個是女孩,隻能是一個姐姐兩個弟弟了。”馬婭憧憬著說。
“你給白楊打電話了嗎?”簡愛問。
“打了,他說他很想念我。”馬婭說。“你呢?你想念他嗎?”“想,但不是很想。”“一諾呢?”“我沒有給一諾打電話,我想忘掉他”。
簡愛沉思了一會兒,摟著馬婭的肩膀問:“你為什麼要忘掉一諾?你恨他嗎?”
“恨他?為什麼恨?”馬婭脫口而出。
“對,這也是我要問你的問題。如果不恨,為什麼要忘掉?是愛,對嗎?”簡愛憂慮地看著女兒。
馬婭又發呆了,她沒有答案,隻好低下了頭。她知道自己對白楊更多的是歉疚,而對一諾的回避和冷淡也是為了彌補這份歉疚,如果說愛,現在的馬婭更愛自己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孩子已經開始和母親交流了,它交流的方式很特別,用腳踢,像一個散打初學者似的,整天裏練功,把母親的肚皮當成了它的沙袋。“現在這個孩子占有了我的愛,媽媽,謝謝您幫助我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我隻想著生下這個孩子,看著他健康地長大。啊,又踢我了,它真是身手不凡,將來一定能大鬧天宮。”馬婭捧著肚子笑著喊。
“媽媽,您說將來白楊知道了能接受這個孩子嗎?”馬婭迷惑地問。
“你說呢?如果他知道了,能接受你嗎?”簡愛問。
“根據我對他的了解,他不能接受。”馬婭說。
簡愛沒有回答,答案已經很明確了。中國有句很好的格言:車到山前必有路。一定要勇敢地把車開到山前才能看見路,不要預支煩惱。兩個人統一了認識,不再討論以後的事情,帶著羅伯特和瑪麗一起散步去了。
秋天來了,綠色的草坪一片金黃。馬婭順利分娩,生下了一個有著清澈的藍眼睛的女孩兒,卷翹的睫毛粉嘟嘟的臉蛋,就像一個芭比娃娃。如果頭發是金黃色的,那就是簡愛的孩子,上帝真是大手筆,竟然畫出了這樣一幅傑作。簡愛抱著孩子,半晌說不出話來,喜悅的淚水小溪似的流淌在孩子身上,就像聖潔的洗禮。事先經過了馬婭的同意,簡愛請來了神父,在孩子發出了第一聲啼哭之後就做了洗禮儀式,簡愛如願做了孩子的教母。
“媽媽,給孩子起個名字吧。隨您的姓。”馬婭抱著孩子高興地說。
“就叫伊麗莎白·瑪利亞·維納斯吧。”簡愛說。“瑪利亞是母姓。”
“維納斯?女神的名字?”
簡愛抱過孩子,吻著粉嫩的臉蛋說:“她出生的那一瞬間我看見一道金光劃過,我的頭腦中就閃過了這個名字,維納斯,金星女神的名字。”簡愛嚴肅地說。
“金星女神?不是愛神嗎?”馬婭不解地問。
“在人間叫愛神,維納斯原本就是金星的名稱。”簡愛說。
“是嘛,我第一次聽說。不會冒犯女神吧?”馬婭怯怯的說。
“女神會高興的。這也是女神的意願。”簡愛認真地說。
“伊麗莎白·瑪利亞·維納斯,多麼美麗的名字呀,願上帝保佑維納斯。”馬婭虔誠地在胸前劃著十字說。
莊園裏就是一個童話世界,維納斯誕生在這所莊園,是上帝的意誌。
三個月後,馬婭去了牛津大學。
環境改變人,這句話真對。馬婭很快恢複了年輕苗條的體態,她的藍色的眼睛栗色的卷發映襯著雪白的歐洲人的皮膚,更像地道的英國人,和簡愛走在一起酷似姐妹倆。
哺育和撫養孩子的使命責無旁貸地落在了簡愛身上,簡愛不再回中國,她說自己的後半生要專心致誌地隻為一個孩子服務。馬婭則立即投身學習之中,她似乎忘掉了自己是個母親,而且也找不到母親的感覺,好像隻是替自己的母親為簡愛還了一份半生的欠債。她的心智和身體都在迅速的消滅她已經成了母親這個事實留下的痕跡,小維納斯見了她不僅視而不見,還抵製她的親近。倒是離開簡愛一步都要哭的像個小淚人似的。
有一個周末馬婭回到莊園,看見七個月的小維納斯正在蹣跚學步,她一邊歪歪扭扭地走著一邊自己絆著自己摔了一跤,馬婭趕緊上前想抱起女兒,可是女兒亂擺著小手推開她,對著簡愛大聲地哭著,含糊地叫喊著“媽咪,媽咪……”簡愛和馬婭都聽的清楚,簡愛說:“孩子會叫媽媽了,記住這個日子寫到成長日記裏麵。”她抱起孩子,指著馬婭說:“這是媽咪,叫媽-咪-”。可是孩子不聽話,她一扭頭不看馬婭,使勁地摟住簡愛的脖子,嘴裏連珠泡似的叫著,“媽媽媽媽媽媽……”
馬婭並不覺得不悅,有的時候她甚至希望這個孩子不是她的,她覺得對不起白楊,不知道將來如何麵對白楊,如何與白楊談起這個孩子,又如何與白楊隔著這個孩子結婚,她很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