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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慶良在老周的督促下搬進了科長辦公室。郭慶良說,我一個人在一間屋裏,不習慣。老周瞪著眼睛,以後就得習慣,科長就是一級領導,不能跟當組長一樣,想說什麼說什麼,說不對就可以和領導拍桌子喊。老周讓辦公室的人員給他換來一個桌子和一把沙發椅子。郭慶良看著辦公室的人把老科長的舊桌子舊椅子扔到院子的旮旯處,他心裏澀澀的。在玻璃板底下,他選擇了半天,最後壓上一條語錄:你要想知道梨的滋味,你就得變革梨子,親口吃一吃。下款落的是:毛澤東

郭慶良抬頭,看見一輪夕陽懸掛在西際,圓圓的,散發著一種陽光的魅力。在碩大的窗戶前,一幢還未竣工的高樓已經擋住窗戶的一半。郭慶良擔心,若是立馬蓋完,是不是再也欣賞不到夕陽的景色了。他辦公室在檢察院八層樓房中的第五層,每回從窗戶看外麵,都有一種新鮮感覺。他想起德國哲學家尼采的一句話:別在平野上停留,也別去爬得太高,打從半高處觀看,世界顯得最美好。郭慶良疲憊地倚在沙發背上,看看日曆,明天就該休息了,他想好好陪陪美歌。美歌前天檢查出來患腰椎管增生,走起路來,挺不起胸,鞠著個身子,見誰都好像欠誰似的。晚上睡覺,渾身的疼。醫生私下對郭慶良說,做好精神準備,你妻子將來不注意,過十幾年發展嚴重了會臥床,以至於沒到老就會癱瘓在床上。郭慶良要求醫生動手術,醫生搖搖頭說,你妻子還患有心肌炎,很有可能會窒息在手術台上。可美歌執意要去昆明和貴陽,她要開拓在那裏的移動電話業務。郭慶良說,你先緩緩再說。美歌說,我欠著那麼債,我一天也緩不了。我想了一夜,決心把我母親那個小院賣了。郭慶良不解地問,那是你的根基,你不能賣。美歌說,我谘詢完了,至少能賣三十萬。郭慶良說,你這麼補公司的窟窿無濟於事的。美歌倔強地說,我要給公司人看,我是把心撲在這裏,我這樣,別人也得這樣才行,要不然滾蛋。郭慶良沒有再說服美歌,她一但要幹,誰也攔不住。

他收拾著手邊的文件,發現今天新送來的一份簡報,上麵刊登了一封舉報信,是一百多名幹部群眾聯合寫來的,控告下麵一個縣級市,也就是台陽市委書記張早強嫖娼,被市公安局在掃黃打非中偶然發現,後來卻不了了之。更令人可氣的是那個娼妓後來竟調到市文化館,經常在公眾場合招搖過市,耀武揚威。而且張早強受賄資金巨大,影響惡劣。市政法書記在簡報上批示,請市檢察院夥同台陽市檢察院先查清張早強受賄問題,再配合公安局查查張早強嫖娼的事是否屬實,若一切均屬實,一定要嚴厲查辦,並通報全市。審查的方式要保密,要把審查情況經常報給我。下麵是檢察長的批示,遵照書記的指示辦事,由郭慶良負責,老周親自審理。張早強在台陽很有勢力,不少人怕他,做事要謹慎。老周批示,請慶良專門負責審理此案,要尊重台陽市檢察院的意見,共同辦案。此案隻能辦好,不能辦砸,因為張早強的勢力不止在台陽,在市裏也有很多他的網絡。如果辦不好,慶良要擔負責任。

郭慶良皺皺眉,他看著密密麻麻這些批示,覺得老周的批示最費解,而且充滿了一種責任的壓力。他沒有批文件的習慣,但看著這份文件,他迅速思考著自己怎麼辦這起棘手的案子。他以前聽到不少人反映張早強霸道,並且貪色,周圍總有一幫女人貼著他,在市裏影響極壞。起初他不在意,因為每天在他耳朵裏灌名字的太多,比張早強厲害的還放著幾個,就沒太放在眼裏。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雖然沒見過張早強,從另一麵也聽到不少人誇獎張早強,說他聰明能幹,把一個縣級市搞得紅紅火火,總產值一直在全省排在前六位。郭慶良突然想起什麼,然後在文件櫃裏翻著,因為他在去昆明前,老科長曾經給他看過一摞下屬檢察院的簡報,有一個是台陽檢察院報來的,是報導張早強的事跡。他終於找到了,粗粗看罷,郭慶良皺著眉頭在屋裏來回踱步。文件說,張早強如何拒收澳商一千美元的事跡。郭慶良看了看,大意是台陽市建立開發區,由於台陽市地勢好,是省城通往北京的重鎮,高速公路的要道,於是客商蜂擁而來,麵對這種招商形勢,張早強怎樣廉潔自律雲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