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沒主見的男人,不要也罷。還是再找一個吧。劉子夕嘴裏說著,心裏想,她從深圳離開這一步其實是帶著點賭博的味道,輸贏就此一博了。他如果終究舍不得她就還會來找她,到時候她回去就是理直氣壯的了,還有什麼能攔得住她?誰還敢?但還是她自己輸了,那男人沒有追過來找她,大約是權衡了半天,覺得還是父母重要,父母隻有一個,女人卻多了,覺得父母說的話也沒什麼不對,再找她是劃不來的。更有可能他早已經動搖了,隻是苦於沒有合適的借口和機會讓她走,現在她自己走了,倒是成全了他,這才是皆大歡喜。這多少有些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了,當初扔掉第一個男人找這個,說穿了不就為人家的房子和錢嗎?還怕人家說穿了,還怕人家看不起,真是又想要錢又想要麵子,天下的好事都讓她一個人占盡了?這年頭,邁一步都是危機四伏的,還想即做婊子又立貞潔牌坊?還不如杜明明來得爽快,我就是圖錢了怎麼著?我不愛他我也能和他睡。
她正想著呢,袁小玉忽然像看透了她在想什麼一樣說了一句,我承認,我當初確實是為著他的房子去的,可是這年頭你要真是想圖別人一點錢,就不能要尊嚴。最後,我發現自己不行,我還想要那點尊嚴。那我就心服口服了,這六年時間我就當買了個教訓,要不還能怎樣?
劉子夕這才明白,這個和她住在一個屋簷下的女人其實是在二十八歲的時候又開始重新打拚了,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裏,重新開始打拚工作,打拚男人。不禁一陣心酸,就像自己,暗戀了幾年的男人最後娶了別人,聯係了幾年的男人突然被自己的室友挖走了,盡管她自己也未必會要,可是,終究是被自己一個屋簷下的女人挖走了。想起來還是覺得憤怒,這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了,但她就像是被什麼烘烤過了,那氣味留在自己身上,就像滲進皮膚裏和血液裏一樣,她就是洗多少次澡也無濟於事。
那自己呢,又能好多少?除了比袁小玉多讀了幾年書,還不是也是一無所有,要錢沒有,要男人也沒有,就算沒有個杜明明,自己還不是也是個一無所有。真不知道杜明明和那博士怎麼樣了?人家現在已經是美國公民了,自己辛辛苦苦培養了幾年的果樹,一夜之間被杜明明摘去了桃子。做女人要不現實點那真是連點還手之力都沒有了。
她問袁小玉,那你打算怎麼辦呢?
袁小玉堅硬地坐在那裏,仍是看不清她的臉,但她的聲音也是堅硬的,鋼鐵鑄成的一般,連一點空隙都不留。她說,我要盡快找個人結婚,在下次搬家前我一定要把自己嫁出去,決不能再搬一次家,這是我給自己下的死任務。
劉子夕聽得脊背發涼,這是給自己下的死任務?就像一個月一定要完成多少銷售任務,就像學期末一定要考個第一名一樣具體的任務?她把嫁人的計劃像文件一樣明晰地起草在紙上,然後天天以此鞭策自己?袁小玉說,到這年齡我也不求什麼感情了,現在最不好找的就是感情。也不要找什麼有錢人了,你要找個有錢人那你就一定得付出代價,沒有過人的容貌你就要有過人的心計,我承認我不夠格,我就找個普通的,能過日子的,看著還順眼的男人就行了。你呢?你還不趕緊找?再晃就是三十了。
劉子夕沒有答話,她不想把她的那點往事抖落出來,尤其不想提起杜明明和鍾昊佐,覺得真是見不了天光,說出來都要被人笑話。她隻想把這點事藏著掖著,像毀屍滅跡一樣,就是對自己也恨不得遮掩得一絲不露,更何況告訴別人?袁小玉見她不願說話,便說,反正是要趕緊找個人了,這已經到了青春的尾巴上了,再不趕緊抓個人就難了,咱們又都不是有車有房的小富婆,如果那樣的話圖咱們的男人也多了去了,可是咱們有什麼可讓人圖的,如果連年輕也沒有了的話......
袁小玉白天上班,晚上就馬不停蹄地去約會,經常回來得很晚,那個梁惠敏也回來得很晚,不知道都在外麵幹什麼。經常是劉子夕一個人在空曠的三室一廳裏呆著。可能是有些傷了元氣的緣故,她一直提不起相親的熱情,別人給她介紹,她也就客氣地推了,覺得自己還是想獨自呆段時間,把一些事情想清楚了再說。那麼趕著把自己嫁出去還讓人家以為其中有詐呢。鍾昊佐已經調離了雜誌社,居然去張末所在的那所大學當教授去了,估計八成是張末的功勞。人家這婚還真不是白結的。劉子夕暗暗想,就是,要是和自己結了那人家什麼也撈不著。心裏又一陣酸痛。不過不見他的人了倒也好,心裏落得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