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 / 2)

她就那麼僵硬地坐著,呆呆地遙遠地看著桌上的電話。突然的,她眼前閃過一張綠色的名片。她立刻站起來,從抽屜裏翻出了那張名片。她撥那個號碼時手在不停地發抖,但,終於還是撥通了。一個男人接了電話,喂,哪位?她有些口幹舌燥,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想,他或許已經忘記那個晚上了,忘記那個醉酒的女人。她無聲地張開了嘴唇,突然覺得,這個電話根本就不該打的。她究竟在做什麼?但是電話那頭的男人突然說了一句,是你嗎?她一愣。這句話幾乎讓她落淚,雖然她並不知道他問的你究竟是誰?但是,她沒有理由地覺得,他一定記得她。

她開口了。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是你把我送回來的,我一直想謝謝你。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打擾你了。她說得幹澀而艱難。終於說完了,電話那頭的男人卻平靜地說,我猜你有一天一定會給我打電話的。你那天確實喝得多了些,現在沒事了吧。她突然沒有耐心再問他什麼了,她直直地問了一句,你在哪裏,我要見你。話說出來連自己都嚇一跳。電話裏的男人猶豫了一下,說,我現在不在北京,我在天津工作,家在北京,每個周末回家。那個晚上碰見你就是在我回家的路上。她連猶豫都沒有猶豫,問,告訴我你具體在哪,我現在去找你。男人遲疑著說,有什麼急事嗎?她啞著嗓子說了一句,我想見到你。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淚已經下來了。男人在電話裏聽出了劉子夕聲音裏的異樣。他不再堅持,說了個地方,並告訴她路上要小心。

劉子夕匆忙收拾東西出了門,攔了一輛出租向天津開去。她今晚必須見到他,沒有太多理由,但是必須。一個小時後她見到了黃海波。一個看起來沉穩安靜的四十歲左右的男人,他微笑著看著她,今天又怎麼了。她甚至沒有留意這個男人和她想像中的出入,事實上她根本就沒去想他是什麼樣子的。隻是她的直覺告訴他,今晚,這個男人可以收留她。

他已經給她定好了房間,聊了一會,他把她送回了賓館。他說,你好好休息,我明天來看你。她想,今晚來天津找這個男人就是為了這幾句無關痛癢的聊天嗎?她站在自己的房間門口,回頭看了他一眼,他還站在那裏看著她,沒有動,在目送她進去。樓道裏的燈光有些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隻知道他在看著她。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這就是應該發生的?她分明地知道這不過又是一場豔遇,又是一場無常和脆弱,它沒有根,無法係在生活中和大地上,所以在激情中死亡就是它最好的歸宿。她在迷戀這種脆弱的同時又知道她隨時會失去它。因為它根本不屬於她。

她不進去,倚著門,以一個疲憊得有些蒼涼的姿勢看著他。他說,進去吧,早點睡。她不動,就那麼看著他。她不進去,他也不能走。像是過了許久之後,他終於向她走了過來,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像一個溫柔的安慰。她緩緩靠在了他懷裏,他們擁抱在了一起。她想,歲月與生活雜蕪叢生,而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相互投靠和擁有其實不過需要一個樸素的理由,就是溫暖。他身上的氣息讓她有一種莫名的熟悉和淒婉的安全,仿佛不是今生的東西,而是曾在遙遠的前世裏似曾相識。隻這似曾相識已經足夠了,你遇到了誰?誰又遇到了你?與他的做愛纏綿而精致,傷感而瘋狂,伴隨著離亂和淒涼。窗外的天色漸漸亮了,她該走了。他們看著對方的眼睛,空虛和絕望充斥著周圍的空氣。這就是結尾?

她第二天便回了北京。回去的路上,她茫然地想,他們還會不會再見麵。但是到下一個周末的時候,劉子夕又去了天津。她想見到他,她真的需要見到他。就這樣,這次豔遇似乎突然生出了根。以後的每個周末劉子夕坐一個小時的車去那座城市裏去和黃海波見麵。黃海波的兒子已經讀初三了,和他妻子住在北京的家裏。劉子夕周五去找他,然後他們周六一起回北京,再然後他回自己家裏。每次到天津,他的車已經等在那裏,她跑過去,打開車門,撲進了他的懷抱。

他從沒有問過她的私事,甚至沒有問她結婚沒有。但她分明地感到,他明白一切,或者可以猜到一切,他卻什麼都不說出來。有一次她問他,為什麼把她送回去時要留下自己的名片。他說,因為不想在人海中再見不到你。想知道你在那次醉酒之後過得怎麼樣,還想知道一個年輕的女孩子為什麼醉成那樣。她說,像我這樣的女人在這個城市裏不是很多嗎。他笑。她可怕地感到,她對他的依戀越來越多,可是這怎麼可以,他是結了婚的男人。她也從沒有設想過,他離了婚來娶她,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不給自己留一絲一毫幻想的空間。可是,她仍然渴望見到他。哪怕僅僅是見到。他和她沒有明天的,她知道,可是就是一個夜晚,她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