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白文軒玩得很盡興,回來的路上手裏還拿著一個猴子燈,一路上興奮得聲音都不著調了。趙文由於一邊要盯著白文軒,一邊也不忘照看蕭蜜兮,著實累著了。同白文蘿碰麵後終於鬆了口氣,便把白文軒交給她,再把自己手中的蓮花燈往趙武手裏一塞,就抓緊機會同蕭蜜兮說話兒去了。
趙武有些愣愣地看著他哥哥塞過來的那盞花燈,再看蕭蜜兮手裏也拿著一盞,即明白他哥想讓他做什麼。心裏頓時有些不大自在,再一想剛剛跟白文蘿貼得那般近,還有那股若有如無的幽香,一時間覺得臉上都燙了起來。於是手裏握著那盞花燈,怎麼也送不出手。
白文蘿從那小胡同裏出來後,隻簡單地跟他解釋了一下,她娘這幾天確實是在照顧那古納人,因為早以前曾受過那他們的恩情,其餘就再無別的話了。而他在出來之前,從那裏頭傳出來的哭聲,也大略知道,裏麵的人似乎是不好了。
趙武看了白文蘿一眼,隻見她麵上完全是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不知為何,那一刻,他忽然覺得,他和她之間,離得很遠,遠到他根本觸摸不到。
十五歲的少年,對感情已經有了朦朧的意識。可惜卻沒選中一個合適的,真正處在豆蔻年華的好對象。所以,他注定隻能追著她的腳步,無數次回想起那個元宵深夜,他曾經離她離得那麼近,曾經聞到她身上的那縷幽香……
趙文雖然同蕭蜜兮在一旁說著話,可也不時注意趙武這邊。所以當他看到趙武拿著那個花燈呆了好久,卻不見有什麼行動,心裏隻感到一陣無力,怎麼平日裏那麼聰明伶俐的小子,忽然就這麼縮手縮腳起來了。
蕭蜜兮也注意到了,心裏樂了好久才出聲道:“小武,怎麼沒把那盞花燈給蘿妹妹,你一個男孩子還喜歡這些玩意兒嗎。”
趙武回過神,就見白文蘿轉過頭來看他,他正想趁機把手裏的花燈遞過去,不想白文蘿卻開口說道:“小孩子的東西,你拿著玩吧。”
趙武的臉頓時黑了下去,手也僵住。趙文苦笑般地搖了搖頭,蕭蜜兮噗嗤一笑:“蘿妹妹比小武還小一歲呢,這話卻說得這般老氣橫秋,也不知都哪兒學來的。”
趙武氣呼呼地把花燈往她手裏一塞,白文蘿一怔,倒也不推,笑了笑便接了過來。蕭蜜兮還在旁邊捂著嘴偷笑,趙武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便甩袍走到了他們前頭去了。
回了家後,芸三娘還未回來,白文蘿同白文軒簡單說了幾句,便讓他睡下了。然後走回鋪子裏,點亮燈,坐在那靜靜等著。這一等,就等到子時才聽到輕輕的拍門聲,她開了門,便見一臉憔悴的芸三娘。
“你怎麼就在這等著,軒兒呢?”芸三娘愣了一下,有些心疼地道了一句。
“文軒睡著了,我跟他說你可能是去劉嬸家嘮嗑去了,讓他先睡。”白文蘿隨意扯了個小謊,然後才接著道,“娘這麼晚才回來,是不是那邊出事了?”
“嗯,梅西朵到底是去了。”芸三娘深深歎了口氣,隻簡單說了這個結果。她回來的時候,那一路上還是鑼聲陣陣,煙花朵朵,更顯得自己出來的那個地方冷清淒涼。
白文蘿點了點頭,心裏明白也不再問了,再看芸三娘那滿臉倦容,便心疼道:“娘先坐著,我剛燒了熱水,給你倒來泡一泡腳,一會就上床歇著去吧。”
芸三娘輕輕搖了搖頭:“今晚睡不了多長時間,等到申時那會,城門那的人少了點,娘還得出去一趟。”
“為什麼?”白文蘿站住了。
“阿爾巴兄弟兩決定明天就給梅西朵下葬,然後他們馬上起身上京州,這是梅西朵臨終前交待的。娘覺得明兒還是親自去送一趟好,那兩孩子太可憐了。”
“可是,你這麼累……”
“累點算什麼,娘能幫的就隻有這些了。”芸三娘說著就閉上眼。
“那阿爾巴他們說要怎麼離開西涼的嗎?咱們並沒給他弄到通關文書啊。要是以後官府追究起來的話……”白文蘿想了想又問。
芸三娘慢慢睜開眼,思索了一會才道:“他說,他有辦法,讓娘不用擔心。而且還說,等他走了後,就讓咱們去衙裏報,說是他逃走了。抓不抓是官府的事,以後就什麼事都與咱們無關了。”
白文蘿怔了怔,靜靜地看著芸三娘一會。她娘,其實也就覺察出點什麼了吧,或者,早就知道什麼了,隻是都不說而已。
“好了,你先去睡吧,這都多晚了,夜裏寒,小心別著涼了。”芸三娘見她還呆站著,便朝她露出個安撫的笑。
“我給娘倒洗腳水去。”白文蘿默默轉身往廚房那走去。
一夜差不多就這麼過去了,她在房間裏聽著那似乎是從世界盡頭傳過來的喧鬧聲,身上很累,卻依舊沒有半點睡意。哪裏都一樣,有人活著,有人死去,有人歡樂,有人悲傷……她所求不多,隻願身邊最親的人能平安幸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