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蘿並不在乎那些閑話,也無視別人暗地裏的指指點點,唯自家鋪子裏的生意日漸冷清,讓她有些苦惱。自那些話傳出去後,自家生意常常是連著連兩三天,一個銅錢都掙不著,可每月的稅卻還都得照常往上繳。眼瞅著去年,甚至還有前年進的貨都積壓了下來,布匹上的顏色花紋漸漸發暗,就是低價處理,也少有人問津,就連繡活也跟著少了。
每次看到芸三娘偷偷歎氣的表情,和每個日落黃昏後,芸三娘靜靜關上冷清鋪門的背影,白文蘿也開始為錢的事情擔憂起來。這是以前從沒有過的感覺,她對錢沒什麼太大的概念,曾經卡裏那一長串對普通人來說可望不可及的數字,對她來說就僅僅是一行的數字而已。
而她,之前所學的那一切,都不是用來過生活的,普通人的日子,其實也不簡單。
幾個月後,芸三娘忽然發現自個閨女居然連饅頭都省著吃,一時間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於是便拍了拍她的手道:“這段時間家裏的進項是少了點,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前天還賣出去兩匹布,昨兒也有人托娘給繡幾個小荷包,別擔心,會慢慢好起來的。”
白文蘿想了想,有些沮喪地點了點頭,其實離了芸三娘,她什麼都辦不了。
“傻丫頭,這算不得什麼,比這更難熬的時候,娘都熬過來了。”見她這般,芸三娘又輕輕一笑,那語氣裏帶著幾分悵然。
白文蘿怔了怔,抬起眼看了看芸三娘,才三十出頭的女人,麵上卻已帶上了風霜的痕跡。其實芸三娘的五官生的很好,臉型也是標準的鵝蛋臉,年輕時必是個美人。隻是,再好的容貌也敵不過時間和生活的磨壓。曾經清澈的雙眼,因長年熬夜做繡活,如今已帶上明顯的紅血絲;笑的時候,眼角會露出幾條魚尾紋;皮膚有些發黃,並看得出有鬆弛的痕跡;雙手很粗糙,而且因長年做家務活,手背上的青筋微有些浮起;身上雖不胖,但早已不見少女的苗條,是標準的中年婦女身材。明明才三十出頭的女人,看著卻像四十歲一般。
白文蘿心裏發酸,卻也不知該說什麼好,芸三娘隻道她還為家裏的生意擔憂,便又安慰了幾句。還說怎麼也還有她舅舅留下的那些銀子呢,除了上次花的外,還剩一百多兩,不少了。而且這鋪子的生意若是過了今年還好不了的話,她就打算或者租給別人,或者改做別的什麼,反正總有路可走。
時間刷得飛快,日子就這樣深居簡出地過著,生意依然冷冷清清。轉眼,半年就過去了。外麵那些閑言碎語早就淡了下去,隻是鋪裏的生意依舊不好,不過後來倒是接到了不少繡活,於是他們家的日子又慢慢恢複了往日的模樣。
這段時間裏,趙武曾借著找白文軒,來他們家幾次,而且每次都會帶上幾個小玩意兒過來。有時是幾個琉璃珠子,有時是用草葉做成的小動物。有一次甚至還帶來一支小珠花,拿來後就偷偷放到白文蘿跟前,還邊帶著解釋說是他路上撿到的,他家裏也沒誰適合帶這個,就給她了。過後芸三娘知道了這事後,笑得很開心。
然而,這段時間,劉嬸卻很少來她們家。偶爾來看看也都是匆匆就走了,直到外頭那些話淡了下去,她過來的次數才多了起來。倒是蕭蜜兮一開始就過來了幾次,一是找白文蘿學那個灑線繡,二像是怕她這段時日會不開心,便多來陪她幾次。隻是每次待得時間也不長,好像怕會被家裏說,所以那灑線繡也隻學了個皮毛。
白文蘿倒都不在意這些,芸三娘接的繡活多了以後,她便也就開始幫起忙來。有沒有人來,影響不了她的心情,她在意的隻是她娘和弟弟能過得好,這就行了,她一直就是如此。
很簡單,也很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