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蘿扶著老太太出了臥房,走進內廳的時候,大太太等人已經過來了,白玉蝶麵上依舊是一臉憤恨委屈的樣子,見老太太出來後眼中頓時又蓄上了眼淚。林氏在一旁安撫著她,周氏不時冷笑著,也假意勸了兩句,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白玉妍默不作聲的坐在一旁,低著頭,兩手無意識的捋著係在腰上的蝴蝶結子長穗五色宮絛。白文軒沒在,因他手還未好,老太太也不想他到處折騰,便交待他這些日子就先在自個院中養傷就行,別的事都別管。
“怎麼這幾日都不見玉強過來?又跑哪胡鬧去了?”老太太坐下後,掃視了一眼,才看著林氏問道。
“強兒他這兩日都是早早就上書院去了,說是先生布置的功課太多,一直就沒時間過來給老太太請安,說是等過了這幾天再過來向老太太請罪。”林氏早就想好了托詞,趕緊陪笑著回道。
老太太聽後,淡淡瞥了她一眼,然後才說道:“專心讀書是好事,隻是也要顧著身體,別熬壞了,你平日裏也要多看著他些。”
“是。”林氏在心裏捏了把汗,她那不爭氣的兒子哪是去書院讀書去,不過是因為前幾天不知跟哪個狐朋狗友在外頭胡鬧了什麼事,回來就看見有一隻眼眶周圍全烏青了!臉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的,當時問他怎麼都不說,後來才在小廝口中知道那個孽障居然是跑到窯子裏去,為了一個妓子跟別人起了衝突,才被挨了打。她當時簡直是氣得差點沒暈過去,老太太平生最痛恨的就是那些專門勾引人的狐狸精,要是知道這孽障居然自己跑去那醃臢的地方,她光想都覺得心裏發冷!不得已,隻好幫兒子找借口糊弄過去,雖然早就勒令那小廝不許走漏了風聲,要有人問起,就說哥兒是跟朋友打架鬧的。隻是這會看老太太那眼神,她心裏就感到一陣發虛。
老太太倒是沒跟她多說,點了點頭就把目光轉向白文蘿和白玉蝶身上道:“好了,三丫頭去給你二姐姐倒杯茶。二丫頭也別委屈了,姐妹之間有點小摩擦是難免,喝了這杯茶就算是過去了,以後誰了別記在心上,不然我可是不輕饒的!”
周氏微微笑著,白玉妍這會也抬起頭看了過來,林氏假意地笑了一下道:“老太太何必委屈二姑娘,就是兩姐妹玩鬧而已,有什麼值得要遞茶賠禮的。”
老太太隻朝她擺了擺手,意思是讓她別管,林氏也就樂得閉了嘴。然後也把目光轉到了白文蘿身上,似乎所有人都在等著白文蘿露出不情願的一麵,等著看她為難勉強的樣子。
可惜白文蘿隻是輕輕應了一聲,然後就走過來,接過如意捧上的茶遞到白玉蝶跟前,輕笑著說道:“昨兒是我錯了,不該不問青紅皂白就讓二姐姐平白受了委屈,還望二姐姐莫怪。”
白玉蝶本來聽到老太太讓白文蘿給自己捧茶道歉,心裏還有些得意。可現在一聽白文蘿說的這話,挑字眼的話,是一點問題都沒有,但她卻怎麼聽著都感覺那是在諷刺自己一般。她抬起眼,看了看白文蘿,隻見她不但沒有一點委屈憋氣的樣子,而且那雙正看著自己,淡淡含笑的眼中明顯全是嘲諷的神色。莫名地,她有一種被俯視的感覺。
那不是在道歉,而是不屑與她計較。
和白文蘿相比,白玉蝶真的隻是個任性的孩子,僅僅一個眼神就能讓她覺得心裏一陣氣悶。在她認為,所謂的道歉,起碼要表現出卑躬屈膝的樣子,就像平日裏那些向自己認錯的丫鬟一般。所以現在白文蘿這不卑不亢的樣子,不但沒有澆滅她心裏的火氣,反使得那火氣騰地又開始往上竄了起來!可是老太太坐鎮在旁邊,她一時也挑不出白文蘿的錯,隻得咬了咬牙,抬起手接過白文蘿手裏的茶,恨恨地說道:“三妹妹客氣了!”然後就碰了碰那杯口,連唇也沒沾濕,就把茶杯交給旁邊的丫鬟。
“好了,好了,以後姐妹之間就得這般相處,平日裏開開玩笑,小打小鬧是沒關係,但是不能傷了和氣。以後要再有誰再敢意氣用事,我可就不會這麼輕饒的了!”老太太自然看得出來白玉蝶還在鬧別扭,但白文蘿已經大大方方地認了錯,這事自然就點到即止。於是便滿意地點了點頭,開口打了圓場,也算是稍稍警告了一番。
“老太太是不輕饒誰?難道是在怪我這多日沒有過來伺候?”這時外頭忽然傳進一個清脆的聲音,隨後就見小丫鬟走進來說道:“大奶奶過來了。”聲音才落,便看到一個身著杏黃緞麵牡丹折枝刺繡圓領對襟褂子,桃紅繡牡丹百褶裙,看著有十八九,身材纖細的女人走了進來,懷裏還抱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