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和太太們走後,白文蘿便轉到白文軒這裏來,仔細看了看他的手,從受傷到現在,已過了大半個月。眼下骨頭基本長了回去,如今再不用每天都把手掉在脖子上,隻是為了保證安全,他的那手臂上依舊包著夾板。
“姐,我覺得好得差不多了,能不能把這個夾板去了啊,好不方便呢。”白文軒看了看自己依舊被包的紮紮實實的手,皺著眉頭說道。
“如今凡事都有丫鬟們幫你做了,還有什麼不方便的。忍著,大夫說能拿掉的時候再拿。”白文蘿說著就在他的大腦門上輕輕拍了拍,然後才笑著問道:“你前兩天是不是想去找娘來著,結果卻在園子裏碰上了?”
“姐姐怎麼知道的!”白文軒愣了愣,瞪大了眼睛,然後就往門外瞅了瞅。
“是娘身邊的丫鬟給我送衣服過來的時候告訴我的,你時時都這麼小心很好,但是不用都擺在臉上,應該放在心裏。否則讓人看著就像是你很心虛一樣,去找娘有什麼心虛的,原就是光明正大的事,隻是在別人跟前要小心別弄錯了稱呼才是。免得被人抓了小辮子,白添一通麻煩的。”
“我知道,我那會叫娘姨娘來著……”白文軒有些別扭的說道,然後就皺了皺眉頭,又接著道:“這會連我的名字都要改了,白玉軒,好難聽的名字,我原來的名不就挺好的嗎!”
白文蘿搖了搖頭看著他道:“別孩子氣,這名字改了,你才能夠名正言順,以後也才能在這府裏立足。”
“為什麼姐姐的名字不改呢?”
“因為我是女的,跟你不同,以後是要……”白文蘿說到這,一時有些怔住,忽然間意識到自己不可能永遠守著他們。這跟以前在西福街那會不一樣,進了這裏,她以後沒準會被嫁到哪去,而且這的婚事也不能自己做主。即便這幾年內她真的能討得老太太的歡心,那也不可能在這婚事上全照著她的意願,最多是從家族利益出發,盡量給挑家好的。
以國家來說,公主是用來做什麼的?是用來結盟,是用來換取利益,是用來穩定政權!
以大家族來說,女兒的作用又何嚐不是這般,特別是在這封建等級如此森嚴的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把這事給定得沒有絲毫個人可轉圜的餘地。
算算時間,她最多也就剩個兩三年,那會文軒還未成年。這裏沒一個是好相處的,她走後,留下芸三娘和白文軒在這府裏怎麼辦!而老太太年紀也大了,萬一哪天一走,這就真成了狼窩虎穴!
白文蘿從碧雲軒走出來後,默默想著心事。走了一會,忽然想到今兒正巧老太太和太太們都不在,她可以跟白文軒一塊到榴花房那看看芸三娘去,於是便又轉回身。隻是才趕走到碧玉軒的院門跟前時,忽然就聽見一個老媽子的聲音從裏頭傳出來:“死丫頭,我剛剛就是跟你說漏了嘴,你可別亂說去,不然若讓大奶奶知道了,我可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知道了,你沒事攬那活幹嘛,萬一真鬧出點事來……我瞅三姑娘可不是個軟性子!”白文蘿走進一聽,認出這個是春紅的聲音。
“唉,我原也不知道,就是大奶奶叫我去找碧影姑娘拿缺的東西。結果走到半路上,她身邊的嬤嬤忽然過來,讓我攔住沉香那丫頭,還一出手就給我塞了十兩銀子。誰會知道……”
“小心讓人聽了去,娘還是快回去吧,也別去觀月樓那邊了,大奶奶那邊的事咱別參合。我好容易被分到這邊,你老人家可別惹出什麼事來,如今三少爺跟我還不親呢!”春紅趕緊打斷那老媽子的話,接著又說道:“我這邊還有活兒,不跟你多說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說你啊,在這裏把眼睛睜亮著點,別以後什麼都撈不著!”
“說什麼呢,沒頭沒腦的,我回去了!”
“死丫頭,還害羞了,行了行了,我走了……”白文蘿一聽那老媽子就要出來了,趕緊側開身,躲到旁邊的灌木叢後麵,直到那老媽子走遠了,她才輕輕走了出來。
觀月樓?秦月禪讓沉香過去那邊嗎?做什麼?琢磨了一下就想起沉香這幾天的不對勁來,似乎就是從棲風院賞菊回來後,她就總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再一想剛剛春紅和那老媽子的對話,白文蘿沉吟了一會,就皺了皺眉。
觀月樓好像是在荷花池的南麵,這幾天她在園子裏溜達的時候倒也見過,不過還從沒過去看一眼,聽說是新建成了,老太太打算中秋節的時候一家人在那擺宴看戲賞月來著。
事關秦月禪,還牽連到她身邊的丫鬟,白文蘿沒遲疑多會就往觀月樓那邊走了過去。遠遠就能看到那盡顯富貴的雕欄畫棟,流光閃爍的飛簷碧瓦,新落成的觀月樓附近,來往的丫鬟婆子明顯比往日少了許多。而且越往那走近,就越感覺到空氣裏隱隱透著一絲詭異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