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世之初
過去的我在別人眼裏還是個不錯的孩子,學習算不上名列前茅,但也不是很糟;雖然時有調皮搗蛋的事情發生,但總體來說我還是個聽老師、聽家長話的孩子。可是有一段日子,特別是在我17歲之後,我感覺自己曾是一個活得相當糟糕的年輕人。我無法忘記那種“接下來我到底該怎麼辦?”的迷茫;無法忘記自己被別人當作白癡的感受;無法忘記難以與周圍的人相處的痛苦;拚命想擺脫父母管束的急躁;想獨立卻又不能的脆弱;無法忘記自己被女孩子拒絕時目瞪口呆的情景;一心一意“絕不隨波逐流”帶來的苦果——似乎除我之外的別人都擁有快樂,而我則隻能獨自坐在家中或是一個角落裏品嚐寂寞;我無法忘記自己曾是多麼令人討厭。漸漸地,我甚至無法理解這個世界到底在怎樣運轉。
看看過去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吧:
我記得那時我曾瘋狂地喜歡上了一個小我一歲的同班女孩。當時,我們彼此間保持著距離,更不用說告訴她我對她產生的那種美妙、神秘的感覺了。因為我一直被周圍女孩兒那種冷酷和絕不給你留一點麵子的做法嚇壞了,所以一直未敢對我喜歡的女孩子公開表露什麼。情人節那天,我想了許久,想出了一個好主意:我買了一張精美的卡片,在上麵寫滿了愛慕她的話語,當看準她教室裏空無一人的時候,我悄悄地把卡片放進了她的書桌裏。天啊!我真的愛上了這個女孩,如果她知道這一切,如果她也喜歡我那該有多好!第二天的課間,當我打開課桌時,我驚喜地發現裏麵有一張紙條,我的心蹦蹦地跳得好亂啊!急切地打開一看:一排重重的黑體字躍入眼中,上麵寫著:“離我和我的桌子遠點!!
”那一瞬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差點要崩潰了。
我記得自己在申請(有時是兼打零工)工作時被人拒絕的情景。我還記得我曾無償地為一家自行車商店整整工作了一個夏天。我真的很想要一份工作,想花自己掙來的錢,而且我也喜歡擺弄自行車。我當時無法理解為什麼店主對我總是那麼緊張?為什麼他總是擔心他的錢?而且我沒有拿他一分錢。我是無償地為他工作,我也幹得很出色。為什麼錢對他來說那麼重要呢?
過去我總覺得母親對每一件事都表現得很傻氣。我不明白她為什麼不願意聽我說話,每次當我向她要一些東西時,她總是說“不行”!真是不可理解。她不願給我錢,不準我晚上騎自行車外出,也不讓我周末同朋友們一起郊遊、聚會,隻是一味地讓我好好學習、學習、再學習。但我記得有一次我約了一個女孩子出去,結果弄得自己很尷尬。回來後的我像個嬰兒似的蜷縮在床上,一聲也不吭。羞愧和痛苦似巨大的海浪般拍打著我,讓我抬不起頭來。母親一句話也沒說,隻是站在那兒。隻有那時,她才使我覺得自己像個大人。而且感覺到了母親對我的那份深深的理解。
讀高中時我曾傻乎乎地看著周圍其他同學成幫結夥地聚在一起,卻不知其中的緣由。為什麼學校裏的每個人都不喜歡其他人?為什麼有的人明明做了許多錯事,在別人的眼中卻是副很酷的樣子?為什麼女孩子都喜歡學校裏的足球隊員?為什麼漂亮的女孩兒都不願同我說話?為什麼她們在人前、人後表現得那麼不同?
我仍然記得自己大學落榜時那種痛苦的感覺。失落與羞愧長久地讓我抬不起頭來。
年少的時候,我不懂得什麼是真正的自信:當有人——特別是一個成年人就某些事情稱讚我的時候,我的反應總是“這不是真的”或“不,他說的不是我”。比如,如果有位老師告訴我“你的作文寫得很不錯,你很有寫作的天賦”。我的第一反應一定是“這不是真的”或“她說的不是我”。這種狀況直到我所寫的四本書被出版後才有所改善。那時我才肯接受“自己很擅長寫作”這一事實。
我記得自己在十八歲前每次穿西裝時那種別扭板人的感覺。
我參加過像婚禮、生日晚會和宴會等一些大型的社交活動。在那兒我常聽到大人們談論金錢、股票市場、稅收、老板、當前的政治和新聞等。那時我想:“這些大人真是討厭, 他們隻知道關心錢和搬弄是非。我真希望自己永遠也長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