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有心算無心的偷襲,結局似乎早已注定。猝不及防之下,出發時雇的七艘民船隻剩了三艘,百餘精銳大都倒在了曆時近兩個時辰沒有獲得任何增援的撤退途中,到現在為止還具有戰鬥力的已不足二十人。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天色將明,全軍現在所處的這個回水灣也不利於敵人繼續展開進攻。
“殿下……”看著慶王手臂上滲出的血漬,裴元壽的心中充滿了自責。
“一點小傷而已,敵軍來勢洶洶以宵小之計偶有斬獲實不足為懼,將軍亦毋須掛懷。”隻是被流矢擦破了皮,稍事包紮之後已無大礙,為人厚道的慶王麵色和藹地將裴元壽扶起,卻不打算給他承擔所有罪責的機會。“然本王今所慮者乃其到底是何來曆,不知將軍可否為之解惑?”
“這……恕臣愚鈍!”一整夜都在和對方鬥智鬥勇,尋找各種破綻突出重圍,但裴元壽還真就沒辦法根據作戰風格判斷出這股敵人的身份。
“難道以將軍見識之廣博,亦無法從敵軍所使兵刃中找出線索?”慶王這可真不是在無的放矢,要知道這年頭的官軍在裝備訓練上還是存在著一定差異的,很多時候僅憑對方所使用的武器都能猜出個大概身份來。
“殿下明鑒,非微臣不能,實乃……”一時之間裴元壽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對慶王講述自己的發現,沒有獲得短兵相接的機會,他無法得知對方所使用的近身格鬥武器是什麼,但僅從船上和將士們身上所取出來的那些箭矢就足以讓他看得眼花繚亂。
“哦?”輕飄飄利於騎行時進行快速射擊的騎弓箭矢,長約十寸利於步兵經行覆蓋射擊所使用的步弓箭矢,另一艘船上幸存的翟崇儉和佟二牛倆憨貨甚至還給拔來了臂粗的床弩專用箭支。慶王是越聽越感到困惑,如此複雜的武器構成,怕是除了大宋的官軍精銳之外就連金人都無法在短時間內做好充分的準備。
“適才臣詳加辨別之後,還發現一更為蹊蹺之處。”一般情況下從弓箭的種類上大致可以判斷出對方所調動的兵種,而上麵的銘文則為尋找這支軍隊的歸屬指明了方向。但如今的問題就在於,裴元壽是看得越多越糊塗。騎弓來自昔日的嶽家軍,步弓應該跟韓家軍脫不了幹係,而那恐怖的床弩卻為虞允文當年在采石磯之戰中所使用。
“魚愛卿,依靠你之見呢?”一場小規模的偷襲居然牽扯到了大宋朝的三位棟梁,慶王這下說什麼也不敢相信此事和官軍有任何聯係,也隻能把目光投向魚寒的身上。希望這個經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混蛋能給出點有建設性的意見,至少能縮小一下懷疑的範圍。
“殿下恕罪,臣還真沒鬧明白這是咋回事。”對於大宋軍隊的了解遠不如裴元壽,魚寒還能有什麼靠譜的想法?但混蛋就是混蛋,他很快就給自己找到了個合適的替罪羊來為眾人解除疑惑。“琴心小姐,您就別在那裏坐著發呆了,趕緊過來給說道說道唄!”
“哼!”其實在船上的時候琴心就意識到了身份已經暴露,否則對方絕不可能在最缺乏人手的時候還突然加強了對自己一行人的監視,但她也並不打算現在就承認什麼。
“都這時候了,您能不能別那麼矜持?難不成還真要殿下親自過去請您?”藏身的地方就這麼大點,即便是聲音再小也難免會被有心之人給聽了過去。魚寒覺得這個時候挑明身份,反倒有利於彼此消除隔閡做出更加密切的配合。“如今咱可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誰也逃不掉了。若這些個家夥真是從北邊來的,就麻煩您趕緊去幫忙傳個話,凡事好商量別沒事就搞得跟仇人相見似的!”
“若大金國在此擁有如此龐大的實力,依魚公子所作所為難道還能幸免至今?”作為一個合格的情報人員,被揭穿了身份的第一反應絕對應該是矢口否認,但不知道什麼原因琴心似乎並不在乎。極其爽快地確認了魚寒的懷疑,卻也沒忘順道奚落上一句。
“這真不是你們的人?”想嚇唬誰呢?就如今這些人裏,最能讓大金國產生興趣的應該是慶王吧,啥後時候才能輪得到俺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適當地表示出了一絲憤慨,魚寒卻並不肯輕易就相信琴心給出的回答。
“琴心無能,已為公子所識破行藏,再是隱瞞又有用?”到現在也想不通這混蛋是如何看穿了自己的身份,琴心卻難掩心中懊惱回應道:“若公子有暇,到不妨多花些心思在來敵身上。”
“行,俺就信你!”說得很是果決,其實在琴心承認自己身份的那一刻,魚寒就已經排除了來敵與金國有關係的可能。
金人派琴心寄身青樓坐鎮江陵,這背後到底隱藏著多大的陰謀,魚寒猜不到也不願浪費那精力。但可以肯定的是,在琴心原有的任務中絕不會包含參與到如今這檔子破事中來,因為這原本就隻是個意外,之前誰也不會想到世上會冒出魚寒這麼個混蛋為了發家致富而想出這種餿主意去糊弄大宋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