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次,恒還沒反應過來,揚帆就已經撤掉了時間魔法,一瞬間他們眼前就變得一片模糊,以一直令人暈厥的速度下墜。
恒剛準備幹些什麼保命,就覺得身子一沉,他被什麼托住了。恒感受到身子下麵的空氣流動,知道是風,席地而起的旋風托住了他們。
“喂,快點,看你的了!”揚帆在他身邊站起身子整了整衣服不緊不慢地說。
恒踩著風站起來,才發現自己腳下是一片水麵,映著月光被卷動著的風挑起一圈圈的波光粼粼,他們正站在一條河麵上。
恒一揮手,腳下的水麵瞬間凝結成冰麵,一路延伸到河岸。
“你為什麼不順便……”恒剛問出這句話,就被揚帆一眼瞪了回去。
這麼遠他還好意思再讓自己費勁兒?本來空間傳送就是個耗神耗力的魔法,更何況還這麼遠,又在傳送後緊接著使用了時間魔法,他能再勉力使出初等的風係魔法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好嗎!
心裏雖然這麼吐槽了一番,但揚帆嘴上卻又是另一番吐槽:“難怪你非要拉上我,這麼遠又這麼偏僻的地方,你一個人恐怕來都來不了吧!哼哼!”
“哎,你什麼時候也這麼愛說風涼話了?”恒一直都覺得揚帆是個沉默寡言很少說廢話的人,這次是怎麼了?
“被你傳染的唄。”揚帆率先一步踏上岸。
“我們先在這裏休息一下。”恒找了一片靠林子的空地,“一會兒我用魔法讓諾諾醒過來,他會告訴我們更準確的地點的。”
揚帆幫著恒把他背後的尼龍扣打開,將諾諾抱了出來。諾諾很輕,他很瘦,摸上去都是硬硬的骨頭。揚帆把諾諾放在恒脫下來鋪開的外套上,又將他包裹起來。外麵的空氣很冷,他們是依靠火係魔法護身才能穿得這麼薄,可諾諾看上去是在沉睡狀態,又那麼虛弱,沒有魔法護身是抵禦不住寒冷的氣溫的。
“他穿得這麼薄?你沒有用火係魔法護著他嗎?”揚帆在諾諾身上沒有感受到魔法的氣息,便問向恒。
恒故作神秘,掏出和鑽戒上的鑽石那麼大的一小塊黑紫色水晶放在諾諾的手心。
當恒從寬大的衣袖裏的拉出諾諾的小手時,揚帆才發現,諾諾小手的皮膚表麵布滿了紫黑色的紋路,就好像是密密麻麻的毛細血管。
“這……”揚帆還沒來得及驚訝,就看到恒放在諾諾手心裏的黑紫色水晶被那些紫黑色紋路吸收了,那紋路表麵瞬間反射過一道暗光。
揚帆不禁去觸碰了一下那些紫黑色的紋路,他的內心在那一瞬間,一下子懸入半空。
“他竟然能吸收魔法!”揚帆驚異地看向恒。
恒意味深長地笑著點了點頭。
揚帆扶了扶眼鏡,還想再說活,就聽到了一個稚嫩的微弱聲音。
“恒哥哥……”諾諾醒過來了。
“諾諾,時間有限,我們長話短說,你先感應一下暗淵之書的碎片的位置……”恒把諾諾抱起來,讓他更舒服地靠在樹幹上。
諾諾閉上眼睛,好一會兒才再次睜開,指向了一個非常精確的位置。
“那裏有非常奇異的結界,你們要小心……”諾諾說完,再次陷入沉睡。
揚帆轉頭看向恒,恒解釋道:“沒辦法,隻能用那麼小的量,你也看到了,那東西對他的身體傷害不是一般的大。”
恒安頓好諾諾,起身生了堆火,準備吃些東西。
“給你!”恒扔給揚帆一袋幹麵包,“你先烤著,我去打點水。”
揚帆看著手中的幹麵包,心裏忍不住歎了口氣,每次都是幹麵包,你們配發的夥食也太沒營養了吧!
月光打在河麵上,震動出層層漣漪,很難得這裏的水流還有著一絲生氣。恒灌滿了一瓶水,又洗了把臉,剛剛那如墜深淵驚嚇出的冷汗讓他身上粘粘的。
冰冷的河水浸透皮膚,刺入骨髓,隨血脈傳導至全身,一掃渾身的燥熱,令人神清氣爽。
恒轉身離開,點點白光從樹林後飄出來,跟著火苗的跳動,好像一個個調皮的火精靈。恒加快腳步,回到火堆旁的時候,他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了。
他看到揚帆全身上下泛著白光,地麵上展開了一個淺淺的魔法陣,那些光點正不斷地從他身體裏和魔法陣裏逸散出來。揚帆握著諾諾的手,白光延伸到諾諾的身體,卻變得十分黯淡,而諾諾此刻的表情也顯得十分痛苦。
雖然不知道揚帆在做什麼,但直覺告訴恒,他一定在做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恒忙跑過去想要叫醒揚帆,阻止他,卻在手指剛觸碰到揚帆身體泛出的白光時,就被一絲犀利的痛楚電到,反射性地收回了手,再看他的手指尖,已經紅了一片,明顯被灼傷了。
下一秒,白光收住,魔法陣消失,空氣中的點點白光也隨之破碎彌散,揚帆回過了神,“你沒事吧?”
原本應該由恒問出來的話卻被揚帆搶先了一步,恒搖了搖頭,“沒事,你呢?”
“我沒事。”揚帆很平靜地說,就好像剛剛什麼也沒發生過。
“剛剛那是什麼?你身上的光?”恒問。
“我想看看諾諾的情況,他病的很重,我想試著能不能幫他壓製一下病情。”揚帆推了推眼鏡說。
“成功了嗎?”恒看向諾諾,他露出來的小手上仍布滿了紫黑色的紋路,顯然是沒有成功吧。
“他的吸收能力很強,我不得不使出最大的力量,勉強幫他壓製了一些。”揚帆把諾諾的小手放回他的衣袖裏。
“你剛剛那樣,難道已經到了馭使等的第九重?”恒從沒有見過那樣的魔法陣和那樣的施展魔法的樣子,那種光芒和灼熱完全出乎他的想象,他覺得那就是光的存在。
揚帆搖頭,“我一直都在第八重的天花板,無論怎樣都突破不了,剛剛那樣也隻不過是無限接近第九重的樣子而已。”
恒把幹麵包串起來,遞給揚帆。揚帆自覺地接了過去。恒在旁邊又架起一堆火,開始燒水。這種環境唯一的好處就是幹柴到處都有,生火十分方便。
“喂!你在想什麼呢!麵包要烤糊了!”燒著水的恒忽然聞到一股焦香味兒,抬頭一看,揚帆手上的幹麵包已經快烤黑了!
“啊,抱歉,我走神了……”揚帆趕緊把麵包轉了半圈,烤另一麵。
“你總是這麼愛走神……”恒忍不住吐槽,不得不留出眼角餘光盯著揚帆手中的麵包,以免再烤糊了。
揚帆給他的第一印象不是他的文質彬彬,而是他那迷茫的眼神,即使戴著眼鏡,但仍是透著看不清的迷茫。那個時候從揚帆的眼中什麼也看不到,就好像他麵前的人與他無關,他所處的世界與他無關,他正毫無目的地在無關的世界中行走,遇到一個又一個無關的人。他不知道該走向哪裏。
恒初時以為那是一種漠然,一種孤傲,但後來揚帆告訴他,那隻是單純的迷茫。他看到過太多的世界,去到過過去與未來,他很迷茫,很清楚的迷茫,明明知道一切卻什麼也做不了的迷茫。他被這種迷茫困擾著,束縛著,他無時不刻不在想著如何才能走出這種迷茫,所以他才會出神,隻要有一丁點空閑就會出神。
恒用刀子把麵包糊掉的一部分刮除,掰了幹淨的一半給揚帆。
揚帆捏著手中的麵包,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等一下。”揚帆叫住正準備一口咬下去的恒。
恒呆住了。揚帆的腳下展開一個盤子大的白**法陣,幾個瓶瓶罐罐冒了出來。
老幹媽,沙拉醬,水果罐頭,牛肉罐頭……
“我怕我萬一忘記準備的食物,它們就要在我的小空間生蟲子了,所以就準備了些耐放的,你知道我記性不好的。”揚帆起開沙拉醬,拿起和它們一起冒出來的勺子挖了一勺抹在幹麵包上。
恒挑了牛肉罐頭,盡管是罐頭,但已經很難得的了。
“你還有什麼好吃的,一起拿出來唄!”恒就著牛肉罐頭得寸進尺地說。
“你知道我的小空間受到黑暗環境的壓製,隻有背包那麼大,放不了太多東西的。”揚帆又放了一些罐頭水果在幹麵包上,這才吃了起來。
“這些東西很貴吧?”這個時代,生命的生存十分不易,平凡的動植物根本無法在外界生長,隻能在結界內培養,因此食物貴的要命,而這種過去廉價的工業製品在現在就成了奢侈品,他根本不敢去看那價格。
“還好。有些是雇主送的。”揚帆不在意地說。
“你的雇主這麼有錢!”恒知道揚帆一直在做一份家教工作,以為隻是普通人家,但卻沒想到他的雇主竟這麼有錢。
“那你這樣跑出來會不會扣工資啊?”恒突然想到這個關鍵問題,在他眼中,有錢人家對雇工管的不是一般的嚴,而且剝削壓榨嚴重,揚帆這麼多次跟著他跑出來,會不會已經被扣掉許多工資了,雖然他原本工資好像就挺高。
“沒關係,我請了假的。”揚帆把剩下的瓶瓶罐罐收了回去。
一時無言,隻留下咀嚼的聲音和火花炸裂的“劈裏啪啦”聲。
“我們倆好平淡,”揚帆突然說,“要是悠在這裏,你們倆一定很熱鬧。”
恒笑了笑,“他呀,要是看到這些,還顧得上和我鬧?肯定把它們都霸占住,正吃得痛快呢!”
“也對……”揚帆想象著悠鼓著腮幫子還往嘴裏塞麵包的吃貨樣子,點了點頭,但還是有些不甘心地說,“不過好無趣。”
“君子之交淡如水嘛!”恒安慰道。
揚帆眼中閃過一絲落寞,“下盤棋?”
“好啊!”
揚帆用樹枝在地上畫出象棋盤,又用土係魔法做出了半副棋子,恒用水係魔法做出了另外半副。
“你的棋藝一直都在進步,我已經連輸你三次了,你可要讓著我點。”恒在擺子的時候說道。最初的時候他可是能完虐揚帆的,後來有一次揚帆突然和他打成了平手,再後來又是突然一次完虐了自己,揚帆的水平不是平緩上升而是像蹦台階一樣,一下子就提高一個等級的。
一局罷。
“啊,不是說好讓著我嗎?”恒仰天長歎道。
“誰讓你跳進我的陷阱的,那麼明顯的陷阱還看不出來?”揚帆指著棋子比劃著說。
“光想著將你軍了……”恒攤手道。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們出發吧。”揚帆手一揮,棋子頃刻化作塵土冰沫,棋盤也被吹散,了無痕跡。
恒再次背起諾諾,這次他把尼龍扣扣在了前麵。看揚帆也已經收拾妥當,便一握拳,篝火立即熊熊燃燒起來,片刻化為灰燼,彌散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