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嵐是個姑娘家。一個若無意外便會普普通通的長大,普普通通的尋一個門當戶對的夫家,然後柴米油鹽,家長裏短,安平喜樂的度過一生的鄉下姑娘。
可是人生世事是無常的。就如此刻,遍地的哀嚎,和四處燃燒起來的點點星火。
這一年,她十三歲,剛從父親那裏學到如何用捕獸夾子獵兔子,剛從母親那裏悟到燒菜的時候鹽與醋放多少,燒出來的鮮魚味道最饞人。
“上!男的、老的和小子全部殺掉,把女人、糧食和財物帶回去!”
“馬匪來了!馬匪......”
“啊嵐!快!你進去!藏起來!不要說話!活下去!”父母將她塞進院裏的大水缸裏。她怕極了。她怕外麵不斷傳來的驚叫和哭喊,她怕馬匪會找到她,她怕她阿爹阿娘丟下她,她怕很多很多說不完的,和她想不完的所有害怕的事情。
“哈!這裏還有一個!”
水缸蓋子被掀開的時候,石嵐不斷的顫抖著,身上濕淋淋的,不是冷的,是怕的。一張獰笑著的大漢臉擠進她眼裏,還來不及驚叫出聲,她就被拖出了水缸,同村裏年輕姑娘們捆在一起。
一路被馬匪拽著,拖出村子,耳邊全是女人的起起伏伏的低哭聲。石嵐沒有哭,手腳打著顫,紅著眼眶子,眼淚卻怕到怎麼也落不下來。
阿爹阿娘呢!對了,他們沒了,剛才水缸邊上躺著的就是。我怎麼辦!一個人逃不掉的。我會不會死掉!可是死掉也比被侮辱要好啊......死死地咬著下唇,低著頭,心裏萬念俱灰。
“籲”馬匹停駐時的令聲在耳邊響起來,“殺!”
然後不斷有刀兵相接的碰撞聲。“啊!”“別...別殺......啊!”
身邊的女孩子一個一個的倒在血泊裏,頭頂上一柄馬刀看砍下來的時候,下意識抬起了被捆縛的雙手阻檔兵刃。手上的繩子斷了,手腕也被砍了一刀深深的傷口。
第二刀就要落在門麵上的時候,一柄劍從馬匪的胸腹裏紮了出來,她的眼就這樣直愣愣的看著劍尖,沒了動作。
“發什麼呆,還不快逃!”年少的將士抽出了劍,挑斷了束縛著她雙腳的繩子。
沒了拘束,石嵐突然有些魔怔,不知道哪裏來的一股巨大的力氣,像是狠狠的推了她一把。她紅著眼睛,緊緊的咬著牙,撿起馬匪掉在地上的彎刀,衝進還在廝殺的匪徒和士兵之間。瘋了一樣不斷的揮著馬刀,劈砍著近了眼前不穿鎧甲的人。
肩膀上劃了一道口子,腰上被馬匪的刀刃掃到了一些,背後被擦過一刀。然後在她毫無章法的胡亂劈砍下,馬匪倒下了,她也渾身是血,衣裳破爛。
直到她身邊沒有了不穿鎧甲的人,她手裏的刀也沒有停下來,憑空的劈砍。
“李副將,他......”
少年將士伸手示意不要說話,打斷了身邊的士兵。
一群人就這樣看著石嵐,直到她力竭昏迷。
一間破廟的裏堂裏。
“嘶!疼......”石嵐神智迷糊,還無意識間被疼醒,傷口上像是著了火,燃燒起來了一般,灼灼的疼著。
“你醒了啊。”睜開眼,視線慢慢清晰起來,看見的是一個年輕男子俊逸的臉。石嵐有些反應不過來,目光直直的看著他。
見著他輕聲笑了一起來,嘴角微微勾起來,一張一合的。“嗬。敢拿著刀砍馬匪,原來以為是個半大的小子,剝了衣服竟然是個小姑娘。”
聽見他說話,石嵐才發現自己正半身****,而這個人拿著一個皮囊正不斷的將酒水淋在她的傷口上。難怪這麼疼!
“這是,什麼酒?好烈!”嘶啞難聽的聲音,從幹涸的嗓子裏發出來。
“燒刀子。嚐嚐?”說著,就將囊口對著石嵐的嘴,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醒了就把衣服先穿上,我通知了一戶軍眷,日落前會來帶你走。”
一套男子的衣服丟進她的懷裏,他起身就要出去。
“你叫什麼名字?”石嵐看著他的背影。
腳步一頓,他沒有轉過身,“李毅。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