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人生何處不相逢(1 / 2)

這少年穿一身黑色的長袍,身量很高,有些瘦,卻精神。他的頭發是那種純正的藍色,很長,隻簡單束起一半,卻端得生出一股子迫人的氣勢。五官本就出眾,偏皮膚比女子還要晶瑩細膩幾分,單論相貌怕三界之內隻有鷂能與之一較高下。偏生他的氣質也很不尋常,看模樣不過剛成年,卻顯得老成持重,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似結著層冰,周身流動著一股子冷,仿佛將周圍的空氣都凍結了,讓人接近不得。尤其那一雙眼睛,那雙霧氣氤氳的眼睛,我卻似乎在哪裏見過。

“是你!”我驟然反應過來。這少年,是那個夜闖皇宮、喂皇帝魔血的——魔界少主陵。

金三娘此刻已跪倒在地上:“屬下拜見少主。”

“放了她。”那少年並不看三娘,隻重複了一遍。

“少主,這女子乃水神之女,當年紅衣之死亦與她脫不了幹係,卻如何能放?”

“怎麼,要違令?”那少年微微皺了眉頭,一字一頓道:“西城的,果真一個個都不怕死呢。”

“少主,恕屬下難以從命。”金三娘低垂了頭,語氣肯定,聲音卻有些微微發顫。

“好得很!”那少年似乎有些微慍。他一提掌,手心已生起一團藍色的霧氣,那霧氣似乎極寒,散發著瑩瑩的光。少年隻一揮手,金三娘已經身形一蹌,撲倒在地上。

金三娘慢慢抬起頭來,嘴角還掛著血珠。她咬了牙,似乎是下了什麼決心,“少主,您行事一貫穩妥,不想成年前夕卻犯下大錯。你不僅未成功殺了那人界的皇帝,還未曾斬草除根,以致魔界數年經營毀於一旦。我魔界本可通過掌控人界進而推翻神界,到頭來魔君卻迫於形勢要同那帝君鬥法……”

“住口。”少年眼中的霧氣消散了一些。這兩個字隻慢吞吞地吐出來,卻分外透著陰寒。

“屬下鬥膽,屬下今日非說不可!”金三娘昂著頭,麵上寫滿不服,“屬下真不明白,少主你無情至此,當年東城主之女寶珠也算為了魔界大局才喝下那椿萱之水,你卻罵她沒用,不肯相救。而為何對這溫玦,你不單當年手下留情,如今還要放了她。敢問少主,竟真的隻是一時之仁?”

“西城主夫人,看好自己的身份。你的一舉一動牽連的,卻是整個西城。”那少年眉峰一動,眼裏閃過一絲精光。頓時便有一股子煞氣鋪天蓋地地漫過來,我不禁打了一個哆嗦。

“西城,城主夫人,哈哈,哈哈,屬下潛伏在人界一萬多年,屬下的女兒紅衣亦死於非命,難道還不能夠彌補夫君的過錯麼?”金三娘的情緒有些失控,“一萬多年了,隻因夫君當年犯下錯誤,我西城蠅營狗苟一萬多年……這債,早該還清!少主,屬下隻求為女兒討回公道,望少主成全!”

那少年似乎不為所動,隻冷冰冰地站著,也不說話,除去微皺的眉頭,竟看不出其他情緒。

“少主,”金三娘此時臉上已掛了淚花,語氣卻絲毫不肯退讓,“魔界向來對失敗者嚴懲不貸。您貴為魔君之子,尚因當年的錯誤遭受了兩年的至寒之苦。如今你七千七百歲就修到成年,乃是我魔界之福,更應當嚴於律己,擔負起振興魔道的責任。這背叛魔道的懲罰,想必少主不是不知道的吧!”

“不用你教本少主如何做事!”那少年似乎是真怒了。他微微動了動嘴角,猛地提掌,那團藍色的霧氣又升起來,比方才還要濃烈。眼見得金三娘必死無疑,隻是下一秒,他卻又放下了手,那團霧氣頃刻消於無形,“本少主念你勞苦功高,姑且不殺你。出去!”

“少主,你萬不可被那女子迷惑!當年你將功贖罪重回皇宮,重傷了羽,卻不曾殺她,從此她便音訊全無。如今再放她走,怕是後患無窮啊!”金三娘仍舊跪著。她麵色慘淡,語氣更接近嘶吼。

“出去!你以為本少主真殺不得你麼!”那少年提手對準石門一擊,頃刻間,那門上便結了一層兩寸厚的冰。他的目光此時冷得可怕,周身散發著一股煞氣。

“屬下,告退。”金三娘周身一顫。她沉默良久,咬了唇,狠狠地剜了我一眼,終於退了出去。

我隻覺氣氛陰森得怕人,這少年,明明是魔界少主,卻又為何要救我?金三娘說的那些,卻又是怎麼回事?

“爹爹!”有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從我腿上蹭了幾下,然後便鑽了出來。這個兔兒,方才氣氛緊張,我倒是忘了他還在的。隻是,這聲爹爹——

兔兒三蹦兩跳竄到那少年懷中,小爪子一個勁地撓,模樣嬌憨得很。

“兔兒,你何時認了魔界少主作爹爹?”我不自覺生出幾分警惕,“又為何喚我娘親?”

兔兒滴溜溜地轉著它那雙小紅眼,然後十分無害地說:“兔兒打小就有爹爹了啊,兔兒是爹爹從小養到大的。至於娘親,是爹爹讓兔兒叫的。”他齜起兔牙,朝我憨憨地眨巴幾下眼睛,“爹爹讓我去找一個左臉上有紅印子的長得很奇怪的姐姐,然後要叫她娘親,把她帶到兔兒山。兔兒不這麼幹,爹爹就不要兔兒了。爹爹還說,找了娘親,兔兒就可以換一個好聽名字,”說到這他卻是撅起了那張三瓣嘴,“不想娘親和爹爹一樣沒有創意,竟起了一模一樣的名字,真老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