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冷笑:“看來,你亦該死。”
“等等,”我出聲阻止,繼而朝東光道:“你方才說的意寬可是謝意寬,他同你有什麼關係?三年前樹林裏的那夥妖怪是不是你們搞的鬼?我娘親的失蹤,難不成也同你們有關!”
我一氣問了這許多,問到最後竟帶了些惶恐不安。種種答案呼之欲出,我有預感,不好的預感。
“哼,”東光笑得嘲諷,“這些不用問我,你卻該去問問身邊那位。他哪一件不知道!你把他當作至親,他卻從未幫過你一遭!”
我愣了一愣,回過神來後心中一慟,速度將頭扭過去,“你休要胡言,人道將死之人其言也善,你卻反倒滿口汙蔑,當真該殺!”
我拋下這句便疾步往冰室中央的那塊寒冰走去,由陵去將那東光解決。
東光的話不是沒有進我的耳。我雖立刻回絕打擊了東光,於理卻更像是在說服自己。心中卻不自覺有些微痛,我努力不讓自己的猜疑顯露出來,於情,我是不願意同陵生出隔閡的。
不知怎的,知曉了陵是魔君的消息後,我愈發覺得腦中有些記憶蠢蠢欲動,卻又總被一層薄膜阻著,隱約有模糊輪廓卻又說不清楚,隻知道那寒冰上的景象我曾經是極其相熟的,尤其那株桃花,卻似乎記掛著我的一些最最珍視的東西。
“你們回去告知妖王,他若要尋兒,本尊稍後便將兔兒送回。若他再與東城餘孽勾結,縱有尋兒心切這個理由,本尊也要帶兵攪得妖界不得安寧!”
陵的聲音極有震懾力。那六個侏儒小妖均唯唯諾諾,很快便退了出去,於是冰室中隻餘我同陵二人。
“你沒有話問我麼?”靜默了半晌,陵終於道。
“你不說自有你的理由,就如你魔君的身份我也未必需要知道。你隻是陵,而我信你,這便足矣。”我違心答,語速飛快,不給自己反悔的機會。
“玦兒,”陵的聲音陡然低了些,默了一默,有些猶疑道:“我,可否喚你玦兒?”
我聞言一滯。這句話那樣熟悉,熟悉到窩心,熟悉到我堪堪聽到便落下了滿臉的淚。
什麼樣的感覺呢?我隻知,這句話,那株桃樹,還有那座山,似乎都該是我珍視的……甚至連帶著對兔兒我都生出些異樣的感受,回想起他喚我的光景,仿佛他那一聲娘親叫到了我的心底,有一股溪流涓涓流過心房,叫我的思維變得柔軟。可是我怎麼也想不出。想不出說這話的曾經是誰,什麼在那座山的經曆,想不出那株桃樹同我有什麼交集,我想不出,什麼也想不出。
我有些不能自已,“陵,你告訴我誰是玦兒?這冰室是怎麼回事?你為何要在今日帶我來?你告訴我,我究竟是誰?我究竟是誰啊……”說到最後我竟有些哽咽,怎麼了,這都是怎麼了。作什麼要白白生出這麼些情緒,來得全無道理全無緣由,卻又偏偏那樣深刻那樣叫我不能忽視。
“你隻消知道,你這一世隻是一個過程,把種種都經曆了,自會圓滿。”陵道。
我掛著淚冷笑,“又是天定?”
“不,”陵沉聲,“是人為,事在人為。”他答得毫不猶疑,滿麵的鎮定堪堪給我吃了顆定心丸,“玦兒,這一世是你自己選擇。前因是你種下,後果自然也該靠你自己解決。”
我愣住,細細反思,覺得有理。如此心情算是平複一些,眼角卻仍有淚源源不斷地滾落下來,落進嘴裏,鹹得發苦。
陵淡淡歎口氣,“今日帶你來這冰室是出於我的私心,我這便帶你走吧。”
他仍是不消分說拉過我的手。我道也罷,卻忍不住又回頭望那寒冰上映出的景象一眼。這一看卻驚覺那株桃花已經生出了葉子,枝幹此時正扭動得厲害,舞得甚而有些婀娜。似乎,似乎要孕育出個什麼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