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這樣不會太過無情了嗎?這三人好歹是拚上性命在執行您的命令,結果您就要因為嫌他們的遺體是負擔而要我們隨意丟棄在這種荒野,任野獸吃掉?”
武握住刀柄,視線裏流露出殺氣,準備拔刀,“不聽令者,斬立決。”
“我無法接受……”兩人都死死地抱住遺體不願鬆手,先前對死亡的恐懼此刻已被對同伴的緬懷所取代,滋生出的力量甚至讓他們有了反抗首領的勇氣。
最終,武還是沒有下手。她鬆開劍柄,當場正坐於雪地上,將太刀放到腳邊,接著深深地伏下半身,讓額頭緊貼地麵。
“您這是在做什麼……”手下對突如其來的變化顯得措手不及。
“在下並非合格的領導者,也不是神,挽救不了戰友的性命,抑製不住遺族的悲痛,可以說,在下僅僅是一介武夫,唯一的能處便是戰鬥,想必最終的命運也是死於沙場,正因如此,在下自認為一名戰士。然而,那些並非是戰士的無辜百姓,他們在家中始終期盼著戰士的歸來,即便知曉戰場的殘酷,即便沒有上戰場的勇氣,他們仍舊想去相信那微弱的希望——百分之一,甚至是萬分之一,就算全軍覆沒,自己的親友依然可以奇跡歸來。”武保持著跪坐的姿勢,盡可能地抬起頭,用餘光注視吳忠的兩份遺體,“而在下……實在沒有去摧毀這份希望的勇氣!”
部下們這才明白武的用心良苦,她寧可舍棄將軍的威嚴,背負無能的罵名,也隻是想給剩下的人們留下點希望,哪怕是虛偽的幻想。而當兩人看到那些依舊活著並在忙碌的人們時,他們也意識到如今的確是沒有時間再去好好辦一場葬禮了。
死者固然為大,但生者們依然在頑強掙紮,帶領這群同胞們盡快抵達安全的地方,這才是戰士們真正該做的事。
“對不起……”兩名部下將遺體放到地上,轉而扶起武,當觸碰到她的瞬間,兩個男人愣住了。
這份冰冷,絲毫不輸給屍體,一整夜的忙碌非但沒有讓武的身體暖和,反而是消耗了她的體力與精神,恐怕現在她的體溫早就遠遠低於正常人,更別提剛才還趴在雪地上五分鍾。
“德川將軍,請您去休息吧。”
“嗯,會的。”武起身後當即恢複了身為將軍的威嚴,“待馬車上路後。”
“是。”既然她都親口這麼說了,部下們也就不再勸阻,隻能是拚命籌備上路所需的物資與準備。
三位勇士的遺體則被安放到了村口處的一角,沒人敢再去觸碰,生怕那樣會再次讓悲傷支配自己,從而延緩行動。而其結果便是提早二十分鍾就完成了啟程準備。
伊奇博德坐在車隊最前方的馬車上,與蘇西特共同擔當第一組護衛。
“你在想什麼?”男人隨口問起。
“沒什麼。”少年輕聲答道,“什麼都沒了……”
“真的嗎?”
“嗯。除了……”伊奇博德回頭看著車篷裏正在熟睡的妹妹,臉上顯出溫柔的微笑,“我要保護好他們。”
“是嘛?那便好……”蘇西特欣慰地笑著揮動起馬鞭。
承載著生者與逝者的浩蕩車隊開始出發,遠離絕望之地,藏起悲傷之心,向著太陽所在的東方長驅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