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遠古神話探尋
英國學者戴維·羅爾通過實地考察,以及對大量文獻和考古證據進行的探索性研究,創作了兩卷本《時間的檢驗》,剝去了層層神話的外衣,使深藏在《聖經》故事中驚人的曆史真相最終展現了出來。這不禁令人想起了中國的神話和傳說。女媧補天、大禹治水、精衛填海、愚公移山,那些讓人津津樂道的神奇誌怪故事,是否也如同亞當夏娃的伊甸園一樣存在著某種真實曆史的影子呢?
為什麼要從山西去追溯神話的源流?實在是因為這塊土地所蘊含的東西太豐富、太細膩了。除了上麵提到的女媧、大禹、精衛、愚公,還有神農炎帝、軒轅皇帝、伏羲、後稷等等,簡直數不勝數。在《澤州府誌》中有這樣一段記載:“媧皇窟:風台縣(今晉城市)城東浮山北穀,穀中空虛如囊,傳即煉石補天處。穀祀媧皇,山祀伏羲。”難道這證明“女媧”確有其人嗎?“媧皇窟”位於晉城市中村鄉水東村,又有“補天窟”、“翁婆頭”之稱,是一個天然形成的石崖山洞。此洞高約5米、寬約3米、深約4米。一進洞門就可以看到洞頂左側有一條寬約20公分的巨大裂縫,深不可測,似乎要通往“天外”;細看去,正前方的洞頂也有一條10多公分的水平裂縫,橫亙東西。這種情景令人仿佛看見了上古洪荒時期那些可憐的祖先們。在大雨滂沱時是懷著怎樣不安的心情憂慮著會不會遭受“天崩地裂”的滅頂之災。女媧補天的神話會不會就源出於此呢?
在生存條件非常嚴酷的原始社會裏,出生並活下來無疑是最有意義和價值的一件事,所以也就難怪生殖崇拜理所當然成為原始圖騰崇拜的主流。神話中層出不窮的關於女媧和伏羲的種種相愛、交媾和繁育後代的故事,就很好地說明了這一點。
吉縣柿子灘位於距離吉縣縣城西南30公裏的清水河北岸,西邊離呂梁山不遠。在台地西邊靠南的“岩棚”下方,有一幅跟生殖崇拜有關的“女媧岩畫”。岩畫共兩幅,用軟性赭紅色石頭畫成,其中右方一幅是兩隻動物圖畫;而左方一幅,則是表現女媧“補天”和“造人”雙關含意的“女媧岩畫”;岩畫中的“女媧”頭梳雙髻,雙乳飽滿下垂,充滿哺乳人類的乳汁;在她的頭頂上麵,畫有7顆黑點,象征布有“北鬥七星”的天空;“女媧”右手上舉,手上持有石塊狀物體,意指女媧“煉石補天”;女媧下身兩腿分開,畫有外露的陰器,腳下大地畫有6個圓點,這是謳歌女媧繁育萬物、創造人類的功績吧。
女媧之後,最有名的傳說人物就是炎帝和黃帝。炎帝是生活在渭水流域的薑炎部族的首領。憑著這個部族的優秀與先進,憑著“興農業”與“療民疾”的得人心政策,他後代中的一支在太行山下、汾水兩岸定居下來。在高平、長治兩縣的交界處有“神農嶺”、“百穀山”、“羊頭山”、“炎帝陵”等有關炎帝的遺跡。很多史料都足可以說明炎帝出生於陝西。等他長大後成為薑炎部族的首領,也是在關中一帶活動。那麼山西境內為什麼會有這麼多遺跡存在呢?
原來,“炎帝”二字是薑炎部族對首領的統稱,從第一代神農氏炎帝到最後一代被黃帝滅掉的榆罔,有整整520年的曆史。根據當代史學大師郭沫若先生的研究,炎帝後裔主要有4支:列山氏、共工、四嶽和台駘。第4支台駘發源於今陝西的武功、扶風兩縣,後遷居到山西南部的汾水流域。所以顯而易見,高平、長子、長治等縣的多處炎帝遺跡並非是炎帝而是他的後代留下的。
說炎帝,不能不說精衛。精衛是炎帝的小女兒,本名女娃。可能大多數人都知道“精衛填海”的故事,也被那天真少女化成的精靈那份執著感動過。神話傳說“精衛填海”的所在地“發鳩山”就在長子縣城西25公裏處,那裏也是“濁漳河”的發源地。站在發鳩山頂,遙望東方天際,令人好像看到了那身輕如羽的小小精衛鳥在渺遠的天空中展翅奮飛,又似乎見到了女娃姑娘那可愛的麵龐在微笑。
涿鹿的原野上,血腥而激烈的戰爭此起彼伏。炎、黃二帝討蚩尤、黃帝伐榆罔,鷹雕作旗、虎豹開路,風、雨、雷、電紛紛上陣,演出了一場神話與現實交織的戲碼。
軒轅黃帝出生於黃土高原西部的隴東地區,據《史記·五帝本紀》載:“黃帝者,少典之子,姓公孫,名日軒轅,生而神靈,弱而能言,幼而徇齊,長而敦敏,成而聰明。”當軒轅氏當上了部落首領之後,他“治五氣,設五量,撫萬民,度四方……”,比起炎帝的隻重農業不重精神是更進了一步,因此被稱為中華民族的“人文始祖”。在運城市東郭鎮西南,有一個著名的“黃帝戰蚩尤”勝跡——“蚩尤村”,現改名為“從善村”。
傳說在“阪泉之野”,黃帝與蚩尤各自擺開了陣勢。一時間,大風、大雨伴著大霧接踵而至。先是黃帝的女大臣“風後”用“指南車”指引部隊脫離險境,接著黃帝之女“女魃”出陣,驅散風雨,用號角聲、擂鼓聲等擾亂敵兵,采取變化多端的戰術,取得勝利,最後斬殺蚩尤,分解身首,異地而葬。因此,這裏被人命名為“解州”;該村村民是“蚩尤”部族的後代,所以命名為“蚩尤村”。又傳黃帝的女大臣“風後”死去,被埋葬在晉陝交界處的黃河渡門,該地因為是“風後陵”所在,後來被人們稱為“風陵渡”。
除了堯、舜、禹,晉南大地還分布著多處“堯舜名臣”的遺跡:“羲和墓”在稷山縣中舍村;“皋陶墓”在洪洞縣士師村;“伯益墓”在襄汾縣北社村;“後稷墓”在稷山縣稷王山……還有那麼多不知名的民間神話與傳說,使這裏當之無愧成為中國古代神話傳說的“密集區”和“富礦區”。
三星堆的“七大千古之謎”
遺址
三星堆遺址是一處距今5000年至3000年左右的古蜀文化遺址,麵積達12平方公裏,是中國20世紀重大的考古發現之一。自20世紀20年代起至今,中外考古學家對其進行了大量的考古發掘和專題研究,發現了城牆遺址和大量精美文物。三星堆遺址及文物的發現,有力地證明了三四千年前古蜀國的存在和中華文明起源的多元性。
三星堆遺址內存在三種麵貌不同但又連續發展的三期考古學文化,即以成都平原龍山時代至夏代遺址群為代表的一期文化,又稱“寶墩文化”;以商代三星堆規模宏大的古城和高度發達的青銅文明為代表的二期文化;以商末至西周早期三星堆廢棄古城時期為代表的三期文化,即成都“十二橋文化”。
在三星堆二期文化中,青銅文明的自身文化特點始終占據主導地位,並且其影響範圍也超出了傳統的古蜀國分布的成都平原,擴散到陝南地區和江漢平原等地。同時,青銅文明也受到了中原夏商文明及長江中遊地區、陝南地區文明的強烈影響,表現出古蜀文明強烈的內聚和外衍的兩麵性。
三星堆遺址及其出土文物有許許多多的神秘之處,世界各國的考古專家爭論了半個多世紀,仍有許多千古之謎至今難以破譯,以致不少外國媒體稱三星堆遺址是來自“外星人”的文化。
出土品
三星堆出土的大量珍貴文物,將輝煌的古蜀文明真實而又讓人匪夷所思地展現在我們麵前。其中最神奇最令人驚歎的,便是眾多青銅造像了。這些青銅像鑄造精美、形態各異,既有誇張的造型,又有優美細膩的寫真,組成了一個千姿百態的神秘群體。
在眾多的青銅人麵像裏有三件著名的“千裏眼、順風耳”造型,它們不僅體型龐大,而且眼球明顯突出眼眶,雙耳更是極盡誇張,長大似獸耳,大嘴亦闊至耳根,使人體會到一種難以形容的驚訝和奇異。而它們唇吻三重嘴角上翹的微笑狀,又給人以神秘和親切之感。其中最大的一件通高65厘米、寬138厘米,圓柱形眼珠突出眼眶達16.5厘米。另一件鼻梁上方鑲嵌有高達66厘米的裝飾物,既像通天的卷雲紋,又像長有羽飾翹尾卷角勢欲騰飛的夔龍狀,顯得無比怪誕詭異,為這類揉合了人獸特點的碩大縱目青銅人麵像增添了煊赫的氣勢和無法破解的含義。
在世界所有考古發現中,三星堆遺址出土的青銅神樹,都稱得上是一件絕無僅有極其奇妙的器物。青銅神樹分為3層,樹枝上共棲息著9隻神鳥,顯然是“九日居下枝”的寫照,出土時已斷裂尚未複原的頂部,推測還應有象征“一日居上枝”的一隻神鳥,同時出土的人首鳥身像或者立在花蕾上的銅鳥也許就是吧?繁茂的樹枝、果實及花朵,尾在上頭朝下攀援在青銅神樹上的神龍,讓人們在驚歎之後常會引起這樣的思考:古代蜀人采用極其高超的青銅工藝和造型藝術鑄造這件充滿了神奇想象力的青銅神樹,究竟是作什麼用的呢?
“七大千古之謎”
三星堆遺址及其出土文物的許多重大學術問題,至今仍是難以破譯的千古之謎。雖然專家學者對其中”七大千古之謎”爭論不休,但終因無確鑿證據而成為懸案。
第一謎,三星堆文化來自何方?目前有其來源與岷江上遊新石器文化有關、與川東鄂西史前文化有關、與山東龍山文化有關等看法,即人們認為三星堆文化是土著文化與外來文化彼此融合的產物,是多種文化交互影響的結果。但究竟來自何方?
第二謎,三星堆遺址居民的族屬為何?目前有氐羌說、濮人說、巴人說、東夷說、越人說等不同看法。多數學者認為岷江上遊石棺葬文化與三星堆關係密切,其主體居民可能是來自川西北及岷江上遊的氐羌係。
第三謎,三星堆古蜀國的政權性質及宗教形態如何?三星堆古蜀國是一個附屬於中原王朝的部落軍事聯盟,還是一個相對獨立的已建立起統一王朝的早期國家?其宗教形態是自然崇拜、祖先崇拜還是神靈崇拜?或是兼而有之?
第四謎,三星堆青銅器群高超的青銅器冶煉技術及青銅文化是如何產生的?是蜀地獨自產生發展起來的,還是受中原文化、荊楚文化或西亞、東南亞等外來文化影響的產物?
第五謎,三星堆古蜀國何以產生、持續多久,又何以突然消亡?
第六謎,出土上千件文物的兩個坑屬何年代及什麼性質?年代爭論有商代說、商末周初說、西周說、春秋戰國說等,性質有祭祀坑、墓葬陪葬坑、器物坑等不同看法。
第七謎,晚期蜀文化的重大之謎“巴蜀圖語”。三星堆出土的金杖等器物上的符號是文字?是族徽?是圖畫?還是某種宗教符號?可以說,如果解開“巴蜀圖語”之謎,將極大促進三星堆之謎的破解。
世界考古學界公認,對於古文字的解讀與破譯,屬於重大的科學難題。當前在世界範圍內完全沒有被解讀破譯出來的古文字沒有幾種了,也就是瑪雅文字等兩三種。三星堆出土文物上的古蜀文字屬於未被破譯的古文字之一。而且,不僅僅是文字我們目前無法破譯,就是一些出土的文物本身,考古學界以前也根本沒有見過,甚至都叫不出名字來。因此,對於三星堆文化的研究還有待進一步地深入進行。
金沙象牙從何而來?
象牙,珍貴的物品。在遠古,擁有它的多少,是一個國家國力的象征之一。2001年,金沙遺址出土了1000餘根象牙,立時引起考古界的極大關注。在目前發現的世界史前遺址中,時常有象牙藝術品出土,卻很少可以見到完整的、沒有經過加工的象牙。而成都平原上的古蜀國,除象牙雕刻出土外,更多的是完整的象牙。三星堆出土了完整的未加工象牙80餘根,金沙遺址出土了1000餘根,不僅遠遠超過了同時期中原地區強大的商周王朝,在世界範圍內也是絕無僅有的。來成都考察的考古學家都迷惑不解:為什麼現在不產象的成都平原,出土的象牙反而是最多的?
關於這些象牙的來源,考古界並沒有一個統一的說法,一說它們來自於今天的西亞、中亞等地,是當時的商賈或者朝聖者帶到三星堆、金沙古國的;一說它們本來就是成都平原的象群產的,是古蜀人狩獵所得或者在洪水過後偶然揀來的。
自產說
三星堆和金沙遺址出土的象牙,經鑒定為亞洲象,生物學上,現代象有兩種,即亞洲象與非洲象,亞洲象僅雄象有象牙,每頭雄象兩根,非洲象則雌雄都產象牙。如此說來,金沙遺址出土的象牙足以組成一個龐大的象群。現在的亞洲象主要分布在印度、孟加拉國等南亞和東南亞地區,而自古以來,蜀道便有“難於上青天”的說法,如果說這些象牙都是從南亞、東南亞那邊運過來的,就當時的交通狀況而言可能很困難。那麼,有沒有可能這些象牙就是成都平原本地產的呢?
在古人寫的一些書中,他們就說成都平原以前是有象的,說得最多的是《山海經》,這大概是一個戰國時期的古蜀人寫的書,裏麵說的成都平原上五穀自然生長,一年四季都可以播種和收獲。又說,“岷江的水從岷山流出來,那裏有犀牛,大象”,“巴國有一條巨大的蛇,可以吞下一頭象”。
2003年,河南安陽殷墟出土了一尊玉雕象和一些象骨,由此可以推測,商朝人可能是看見過象的,所以才能根據象的原貌製造出玉雕藝術品;湖南醴陽也有商代青銅象尊的出土,這裏可能也有過象。殷墟的甲骨文裏麵也有“象”字,這是一個象形字,在商代人眼中,象的長鼻子和粗象牙是它的主要特征,這在今天的“象”字中還能看個大概;並且,河南的簡稱“豫”,就是說一個人手牽著一頭大象。
如果這個推斷合理,似乎便不難解釋三星堆、金沙的象牙來源之謎。按照一些學者的觀點,三星堆文明晚期,一場洶湧的洪水襲擊了三星堆古國,三星堆人四處逃散,國破家亡。這場洪水不但毀掉了輝煌的三星堆文明,也給成都平原上的動物帶來了滅頂之災,笨重的大象在洪水來臨時躲避不急,紛紛喪生。洪水過後,僥幸逃生的三星堆人獲取了無數象牙,並在不遠的金沙建立起一個新的國度,這些象牙也成為他們寶貴的財富。金沙人的象牙來源於一次因禍得福的災難和意外。
舶來說
另一些學者則堅信這些象牙是異邦的舶來品,他們還有其他一些證據。除了象牙以外,三星堆遺址還出土了大量諸如貨貝、虎斑紋貝等海貝,這些海貝被認為來自今天的印度洋海域,也在南亞一帶,同樣是一些舶來品。
其實不僅是象牙和海貝,甚至連三星堆、金沙出土的文物,也被認為有西亞、中亞文明的痕跡,最具代表性的是金杖和金麵具。中國的皇帝一般是不用金杖的,年紀大了走不動路的老人才用,三星堆的蜀王就不同,他像西亞、中亞的皇帝一樣,也拿根金杖統治國家;還有金麵具,中國人也沒有用金麵具的習慣,世界上最早的黃金麵罩,罩在古巴比倫尼布甲尼撒時期的青銅人臉上,古埃及法老死後也有使用金麵罩的習慣,三星堆的青銅人臉上也戴著金麵具。這些共同點,很自然地使人把三星堆文明與中亞、西亞文明聯係了起來:
按照這些觀點,也許,3000年前,一些異域商隊頻頻來到當時的三星堆古國,這些商隊來自於今天的西亞或中亞地區,他們帶來了諸如象牙、海貝等富有西亞、中亞特色的貨物,而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用這些象牙和海貝交換古蜀國著名的蜀錦、蜀布等等。這些遠道而來的商隊大抵從今天的緬甸、印度出發,先到雲南,再翻越秦嶺,進入成都平原,這條路滿是懸崖、沼澤、高山、湖泊,很是艱難,考古學上稱之為“蜀布之路”,通過這條路,古蜀人的蜀布和絲綢可以行銷海外。金沙象牙何來?至今仍是未解之謎。
封存4000多年的大災難
曾出土過新石器時代大量禮儀玉器的喇家村遺址,位於青海省民和縣南部黃河北岸二級階地前端。這裏地處青藏高原邊緣,海拔相對較低,氣候較為溫暖,冬無嚴寒,夏無酷暑。村前舒緩的黃河水從寬闊的河床流過,階地上林木蒼翠,麥浪起伏,是大西北少見的富庶之地。喇家村現在是一座有400口人的土族村子,村民們厚重的莊廓就沉沉地疊壓在古老的遺址上。在田地間和溝渠裏,到處散落著新石器時代的陶片和石器。就連那些幹打壘的厚牆裏,也包容著許多的陶器碎片,有時還夾雜著石器和玉料等。穿行其問,就好似旅行在時空隧道,進入到4000多年前先人的世界。
長期以來,人們一直認為中國的西北地區相對貧窮落後、文明不發達,而“喇家村遺址”中大量而精美的文物,不僅證明了早在4000多年前的史前時代,中國西北的黃河上遊地區就曾經有古人類活動,而且也說明他們還創造了相當燦爛的古文明,因此“喇家村遺址”考古被評為2002年中國十大考古發現之一。
但也正因為如此,一個巨大的疑問凸顯出來了:從已有的考古證據來看,也就是在4000年前左右,這一地區的人類活動突然消失了。是什麼擋住了文明的車輪,把喇家村地區的文化摔出了曆史發展的中心舞台?喇家村地區恐怖的史前災難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的?整個黃河上遊及西北地區史前文明的衰落,是否和喇家村文明的消失有著相同的原因呢?
解答這個疑問的關鍵落到了一個具體的線索上,那就是在現在的喇家村出土了大量的史前人類的屍骸。長期以來,村民們經常從農田裏挖出死人的屍骨,而且這些屍骨大多身首異處,既不像在墓穴中,也不是在某種特定的環境裏,而是隨意裹挾在泥土之中,這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1999年秋,專家在喇家村遺址進行了一次小規模的試探性發掘,意外發現一段深且寬的壕溝。據初步鑽探和發掘得知,這是一處前所未見的擁有寬大環壕的齊家文化大型聚居遺址,麵積在20萬平方米以上。遺址內深埋著當時的一些房屋建築,壕溝內外還有同時代的墓葬發現。對照遺址過去出土的一些重要器物,初步推斷這裏可能是一座史前時代的城堡,它也許是當時盆地裏的一個政治和經濟中心,或許是一個小小王國的所在地。
2000年,在喇家村遺址的發掘中,專家有了非常意外的發現。在喇家村遺址東北角高地,發掘出4座齊家文化房址。這些房址都是半地穴形狀,保存的牆麵不高,牆麵都抹有白灰麵。這樣的建築在齊家文化中是再平常不過了,但讓人感到驚奇的是,其中3座房址內都發現有可能是意外死亡的人類遺骸!
在4號房址內,發現人骨多達14具。這是一座典型的齊家文化白灰麵半地穴式建築,麵積約14平方米左右,平麵為方形,門朝北開,中心有圓形灶址。14具人骨一組組地呈不規則姿態分布在居住麵上,他們有的匍匐在地,有的側臥在一旁,有的相擁而死,有的倒地而亡。中心灶址處一成年人兩手高舉過頭頂。雙腿為弓步,死亡時身體還未完全著地。西南部有5人集中死在一處,他們多為年少的孩童,其中有一年長者似用雙手護衛著身下的4人,5人或坐或倚或側,頭顱聚攏在一起。
讓人震驚的是在相距不過2米的3號房址中的一對母子。兩人死時的位置也是在房址的東牆邊,母親雙膝著地跪在地上,臀部落坐在腳跟上,用雙手摟抱著一幼兒,幼兒依偎其懷中,雙手也緊摟著母親腰部。母親臉麵向上,頜部前伸,像是在祈求蒼天賜年幼的孩子一條生路。在4號房址東麵不遠的7號房址中,也發現一對母子,母親也是坐在地上,用她的身體保護著孩子,最終還是雙雙死於非命。這已是封存了4000多年的一幕悲劇,現在看來依舊是慘不忍睹。
麵對這一幕幕場景,是天災,還是人禍?到底是什麼原因奪去了這麼多無辜的性命?
“東方龐貝”留下的千古謎團
在喇家村遺址房址中發現的死者,死時狀態各異,年齡不同,以未成年者居多。類似這樣的考古遺跡,過去在中國境內的發掘中還不曾見到,在國外也鮮見報道,除了已被證實是火山爆發掩埋的龐貝。
專家在這幾座房址反複查考,仔細思索。麵對著這些死難者,根據檢測鑒定資料,設想當年的情景:
鑒定確定了3號和4號房址內死者的性別和年齡,兩座房址內抱著孩子的長者都是女性,年齡都在30歲上下,她們應當就是孩子的母親;4號房址母親懷中的孩子隻有1-2歲;3、4號房址的16人中鑒定確認男性的隻有3人,其中2人都在18歲以下,隻有1人年過40。
以4號房址為例,14人中有9個未成年人,這麼多未成年人,顯然不是出自同一個家庭,而是應急躲避到了這座房子裏。然而災難還是發生了,這房子成了他們共同的墳墓。
在4號房子內,站在中間火灶部位的小夥子舉起雙手,像是要托起就要倒塌的房頂;門口的中年漢子像是要擋住什麼,結果被衝倒在地;靠西壁是斜倚在地上的母親,懷是剛滿周歲的要兒;東南角有5人相擁在一起,有一位壯年人護衛著幾個未成年的孩子;西北角也是5人在一起。
因此專家推測,可能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災難,最有可能是一次特大洪水的侵襲奪去了這許多無辜者的生命。這一塊地方依現在的地勢看,比較高一些,也許是當時躲避洪水的最後高地。設想有幾個家庭將自己的孩子送到這裏,成年人也許自己被洪水吞沒了。洪水大概來得非常凶猛,人們連抗拒的辦法都還沒有想出,滅頂之災就降臨了,從他們死亡的狀態我們能想到他們絕望的表情,尤其是無可奈何的母親,她們摟著自己的骨肉死去,悲楚之狀,不忍目睹。
北京大學環境考古學專家夏正楷教授應邀考察了喇家村遺址的古環境狀況,他看到發掘出的幾座房址內都充填有大量棕紅色黏土層,中間還夾有波紋沙帶,認為這都是黃河洪水泛濫的產物。他推測當洪水泛濫時,洶湧的洪峰衝上河邊台地,湧進了當時居民的半地穴式建築,淹埋了滯留在房子中的婦女兒童。他在調查中發現,喇家村所在官亭盆地的黃河二級台地上,都有棕紅色黏土層發育,這是黃河主流泛濫的結果,由此他推測盆地在40000000年前處於洪水多發期。夏先生以“東方的龐貝”來強調這次考古發現的意義,這個發現不僅再一次表明古人人類在突變災難麵前的無能為力,也為研究黃河與黃河文明提供了難得的科學資料。
當然,也有人認為這些死者生命的突然喪失,不排除有宗教及其他原因,比如地震和其他地質災難。喇家村遺址的發掘正在繼續,可能還會有更多的相關跡象發現,相信解開這一幕史前悲劇謎底的鑰匙一定會最終找到。
在民和縣博物館裏陳列著喇家村出土的大型玉刀和玉璧,想象著它們的主人的威嚴。據發現這些玉器的村民們說,有時在一個死者的身上就發現這樣的玉璧多件,這讓人很自然地想起長江下遊良渚文化中的類似發現,說明它們之間有著相同的宗教儀式,所以就有形狀相同的一些玉禮器,這些玉禮器的主人,在當時被認為具有通神的法力,他們就是用這些精心雕琢的玉器,完成了人與天地溝通的隆重儀式。
喇家村遺址巨磬的發現,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遺址的等級,它是遺址作為中心聚落乃至是一個古國城堡的一個重要標誌。中國史前時代末期就已出現了磬,它在早期應是一種禮樂器。《淮南子》說“禹以五音聽政,”所雲五音指釧鼓磬鐸之類。當時輔臣要見禹論道就響鼓,言義則撞鍾,告事便振鐸,報憂要擊磬,各種樂器在理政時的功用非常明確。20多年前山西襄汾陶寺遺址3015號墓曾出土1件打製石磬,長度達到80厘米,在當時已是巨磬。陶寺大墓中一般都有與鼉鼓共存的石磬,它們被看做是與禮製相關的一組樂器。這兩種樂器在商代王陵和方國首領墓中也曾有出土,金文和古籍記述表明,它們是王室和諸侯專用的重器。這使一些學者有理由認定,鼉鼓和石磬是社會高層使用的禮樂器,是至高無上權威的象征之一,它們的出現應當是文明形成的一個重要表征。從喇家村遺址磬王出土後傳出的古老樂音,足以讓我們感受到許多已經逝去的威嚴。磬王的主人或許隻是一個小國之君而已,但不論大小,他所占據的也是一個王位,他所擁有的也是君王的威權。喇家村遺址極有可能是一個王國或王宮。
一場大災難毀滅了一座城堡,奪去了許多的生命,喇家村遺址的發掘讓人們真切感受了那場發生在黃河岸邊的史前大災難。喇家村遺址最近公布為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對於它的發掘正在繼續,也許還會有許多先民留下的謎等待我們去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