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彌漫著難言的沉默，仿佛浸了水濕重的毛巾捂住了口鼻，讓人透不過氣來。
李氏死死地盯著夜寧，那視線仿若實質，沉甸甸地壓下去，夜寧卻麵無表情地端坐著，似乎渾然感覺不到半分沉重，遠遠看去，就像是一組無聲的雕塑。
夜寧聽著寢殿內遠遠傳來的模糊聲音，忽然幽幽道了一句：“有人來了。”
這一聲，如石子入水，頓時打破了沉悶。
李氏以為夜寧在顧左右而言他，張了張嘴正要說話，餘光瞥見殿外匆匆走過一個捧著物什的宮女，隻好住了嘴，麵上卻露出鬱憤的神色。
夜寧又平靜地提高聲音道：“阿母，更深露重，早點回去休息吧，我送您一程。”
李氏冷笑一聲，不無諷刺道：“公主玉體貴重，老奴哪敢勞您大駕，不必費心，老奴自己認得回去的路！”
夜寧歎了口氣，卻也不再挽留，隻默默坐著。
李氏見狀更是氣憤，怒極反笑道：“好好好！”
聽那怒氣衝衝的腳步聲迅速遠去，夜寧不由又是一歎，神色黯然。
靜靜坐了許久，夜風吹來，夜寧不由一顫，隻聽得燈花一聲爆響，驀然驚醒，這才注意到有人腳步遲疑地在殿後徘徊：“是誰？”
“回公主，奴婢蘭錦。”殿後那人輕聲喚道，“公主，夜深了，該休息了。”
“哦，夜深了。”夜寧喃喃地重複了句。
蘭錦大著膽子輕手輕腳地走近，見夜寧神色鬱鬱，心中頓時有些擔憂，不由又試探著喚了一聲：“公主？”
夜寧回過神，隨口問道：“怎麼是你？蘭芝呢？”
“蘭芝蘭月她們休息去了，今天是我和蘭竹值夜。”蘭錦慢聲細語地答道，“公主要是想要她們服侍，奴婢便去喚她們起來。”
“不必了。”夜寧站起身，定了定神，這才向寢殿走去，走到一半，忽然有些遲疑道，“蘭錦……”
蘭錦連忙停下：“公主有何吩咐嗎？”
“……沒什麼。”夜寧搖了搖頭，她原想囑咐她們，下次李氏來時說她不在，可話到嘴邊，又有些意興闌珊，夜寧歎了口氣，似有些漫不經心地問道，“蘭錦，你剛到嗎？”
蘭錦心中一跳，靜靜道：“奴婢見公主一直沒有回寢殿，想著戌時快到了，便來正殿看看，沒想到隻看到公主一人。”
“哦。”夜寧應了聲，腳步不停。
蘭錦見沒了下文，心中忐忑，偷眼看去，卻隻看到淺紫的衣角無聲劃過地麵，隻好默默跟上。
夜寧進的寢殿，便聽蘭竹迎上來，與蘭錦一同服侍她換了衣服，又奉上熱水和軟巾，夜寧草草洗漱一番，躺到床上，方覺得舒了口氣。
隻是床鋪雖軟，夜寧卻毫無睡意，想著這一日的遭遇，起伏跌宕，著實從心底生出疲憊之感。
閉著眼，在心中數了會兒羊，卻是斷斷續續，往往從二十七八一下跳至三五三六，隻好從頭再來，卻又是老樣子，夜寧隻得罷了。想著這一招不管用，又在心中開始數水餃，可惜也是沒有絲毫效果，卻是越想睡卻越發睡不著了。
夜寧翻了個身，換了個姿勢，便聽旁邊小榻上蘭錦低聲詢問道：“公主？”
“……你們睡吧，莫要管我。”夜寧沉默了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