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輕楚推開了西廂客房的門,將一臉笑意的夜鳴關在了門外,順勢坐倒在了地上,捶著已經腫痛的雙腿,咬牙發誓,這一輩子最恨的花就是桃花!
當然,還有這該死的北胡地氈!
最最恨的就是那個姓商的腹黑男人!
東廂暖閣。
“公子,人已經送往西廂了。”夜鳴稟報道,仍舊帶著笑意,那女子居然真的走了兩個時辰,也不願意向公子低頭。
十裏桃花,想來以後聽到這個名字都會害怕的吧?
商湛身披雪白的狐裘,坐在榻上看著賬本,聽見了他的話,笑道:“是嗎?她有沒有說什麼?”
“大約是說這輩子再也不看桃花了!”夜鳴道。
“嗬嗬……”商湛放下手中的賬本,站起身來,拉了拉禦寒的狐裘,踱步到窗前,隨意撥弄著伸進來的桃花枝,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怕是還要再看上幾日……”
“公子,將她帶到府內究竟為了什麼?她隻是一個強盜,而且還要被送給君不凡做十九夫人,公子何苦為了她而與陵都府尹還有強盜頭子君不凡為敵呢?難道……公子真的喜歡她?”夜鳴看著他臉上的笑意,不由地疑惑道。
“喜……歡?”商湛輕聲念了一遍,骨節分明的手微一用力,掐斷了一根花枝,開得燦爛的粉色桃花頓時飄飄揚揚落了一地,“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他像在問夜鳴,又像在反問自己。
“公子既然不喜歡她,為何要把一個強盜帶進府內?各國間想要害公子的人太多,多一個陌生人,便多一份危險。何況她現在在府內,更加讓人防不勝防,所以,請公子三思。”夜鳴請求道。
“夜鳴,這個女人留著有用。所以,派一隊烏衣衛往西廂保護,那裏常年不住人,陰氣較重,讓人添置暖爐吧。還有,她的衣裳也不合適,讓人添置一套女裝送過去……綠色的。”
“公子……”夜鳴還想再說什麼,可是也知道他的語氣越是淡然便越是不容抗拒,隻得應道:“是,夜鳴這就去辦。”
退出去前,又站住,似是不得不說般開口道:“月中漸漸近了,公子要注意多添些衣服,夜鳴會派人再多送幾個暖爐過來,這窗口風大,公子還是不要久站的好。”
輕歎一聲,夜鳴蹙緊眉頭退了出去……
屋內,頓時安靜得隻能聽見暖爐內炭火的劈啪聲。
商湛唇邊的笑意慢慢轉淡,淡到虛無縹緲,就好像舞台上的戲子終於謝幕,退到了後台,可以安靜地抹掉自己臉上的油彩,恢複本來的麵貌……
輕輕咳嗽了一聲,將狐裘拉得更緊了些,月中將近了,這個沒有蓮合粉的月中,該怎麼度過呢?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個一望無際的雪原,那些決絕離去的背影,那肆虐而過的狂風,那饑餓的雪狼,他又餓又冷,從身到心徹骨的冰冷……
與那時的疼痛相比,現在又算什麼呢?隻要有千尋鎖在,那麼他便不會死去……
他自嘲一笑,將手中沒有花的枝椏毫不留戀地扔出了窗外,轉身走回了桌前坐下,提起筆正要寫,又停住——
喜……歡?
這個詞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他曾經最喜歡娘親,可是她拋下了他。
他曾經喜歡哥哥、弟弟們,他們卻將他一個人丟在了那冰天雪地裏,任他怎麼走,也走不出風雪的包圍……
所以,他不會喜歡任何人,即使是義父,那也不能說是喜歡,隻能說是感激,因為,他給予了他重生的機會——
複仇的機會……
放下筆,執起腰間的千尋鎖,墨玉本來就少見,這千尋鎖更是沒有幾個人認識,可是那個女人她偏偏認識。
她說,太平不用千尋鎖……
那麼,她是什麼人呢?絕對不會是個強盜那麼簡單!
來日方長,他總會弄個清楚的!管她是什麼人,都不能阻止他的計劃……
太平不用千尋鎖……如果,不太平呢?
西廂客房內,沐輕楚艱難地走到桌子前坐下,這房間不錯,還是屬於商湛的奢華風格。不管是桌子、椅子還是茶壺、茶盞都是上好的木質和瓷器,他也不怕人家一個不小心給打翻了!
可是沐輕楚不知道的是,這個西廂房自從商府三年前建成起,就沒有住過客人,所以她的擔心根本是多餘的。
“咚咚咚——”
有人敲門。
沐輕楚問道:“誰?”
“姑娘,公子吩咐給你準備的衣服,說你身上的嫁衣可以換下來了。衣服放在門口,屬下告退。”是個男人的聲音,恭恭敬敬的,就好像她真的是他們公子的客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