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緊了手心的藥粉包——風哥哥留給她的東西,很快就要派上用場了。
“小蘭,明天有什麼禮節需要注意嗎?”她隨意問著,既然是公主出嫁,那麼戲就要演足了。
“公主,您怎麼忘記了?在安平,凡是出閣的女兒都要拜別父母的,公主是一國之尊,自然需要向國主行大禮才能出門的,可惜皇後娘娘已經不在了。”小蘭兀自傷感著,看來南宮雨喬在宮裏的人緣不錯。
沐輕楚“哦”了一聲,也不在意。她原本就是白撿了個便宜皇帝爹,要說感情,不能說一丁點兒沒有,可是要那麼深厚,就不見得了。一個連自己女兒的婚姻都要強製安排的父親,她有什麼好留戀的?不管是以她自己的立場還是安平暮雪的立場,她都沒有半點舍不得。隻是有一樣東西——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伸手打開一個黑漆雕花的狹長盒子,沐輕楚呆呆看著裏麵的紅色珊瑚珠,要帶著它嗎?
“公主,四國的規矩,新婚的世子、郡主都要前來陵都拜見陛下,想必過幾天公子湛和西蜀小郡主就會來了。隻是公主嫁得遠,陛下又怕公主身子吃不消,這項禮儀就免了。小蘭也是剛剛才想起來的。”小蘭和小菊在寢宮裏張羅著,來回走動,生怕有什麼東西落下了,她們作為陪嫁的丫頭是要跟著北上的。
“是麼?”沐輕楚低下頭去,手無意識地拽了拽鳳冠頂端的夜明珠。她真是犯賤,他都已經是人家的夫君了,她還在想什麼呢?“啪”得一聲合上黑漆雕花的精致盒子,少女猛地站起身來,將手心的藥包塞進了襯衣之中,慢慢朝紗幔下的大床走去。
明日早起,她該早點歇著了。
翌日清晨。
“小七,此去北秦路途遙遠,父皇不能送你了,你要好好保重身子。”一身明黃龍袍的男子從龍椅上起身,走到跪地的少女麵前,扶起她,端詳著她絕美的容顏和眉心的那朵六瓣雪花,神情似悲似喜:“小七,去了北秦,要給父皇多多寫信,如果身子好些了,記得和駙馬一起常回來看看父皇,知道嗎?”
“嗯。”即使他不是自己的親身父親,即使他隻是個不相幹的路人甲,可是此刻沐輕楚還是有點感動,為人父母者,有幾個不疼愛自己的兒女的?如果他知道此刻安平暮雪的身體裏早已進駐了另一個陌生的魂靈,不知會做何感想。她要離開這裏,並且如果可能……就再也不會回來。可她口中卻依舊虛偽地應了一聲。
“吉時已到,請公主上車。”一旁的太監尖聲喊道,沐輕楚衝著安平存審笑了笑,道:“父皇,小七走了。”
“好,好……”安平存審點了點頭,眉間滿是慈愛,卻隱隱地透出些淒涼與無奈。
轉身,一步一步朝大紅色的馬車走去,陵都去往四國的道路有三條都是水運,隻有北上是陸路為主,因此這一路上便是浩浩蕩蕩的馬車同行,前前後後數不清多少支送親的隊伍跟著,她的馬車以明黃和紅色為主,靈武最尊貴的公主啊……
沐輕楚自嘲似的笑了笑,抬起頭,看見了東方剛剛升起的太陽,那邊是東,那麼她背對的就是西……小蘭說,依照安平禮節,過幾日西蜀郡主和郡馬會來陵都拜見國主……真好啊,他們一個要來,一個要走,不見也罷了。
放下手中的車簾,將所有的喧鬧都擋在了外麵。很久很久以前,也是在這樣四四方方的狹小空間裏,她也曾一身火紅的嫁衣,鳳冠霞帔,那次她為了逃避婚嫁,一頭撞進了他的轎中、他的懷中,第一次那麼近距離地與他對視,他的眼眸幽深如海水,隻是那一眼,讓她心裏再不能平靜。現在又一次穿上嫁衣,而且一次比一次濃重華貴,可惜,嫁的人都不是他。
其實也曾幻想過嫁給他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在楚州的莊園裏對著金燦燦的陽光想過,在陵江上對著連綿不斷退去的波濤想過,在陵都的時候對著他結滿桃子的十裏桃林想過,那個時候,身邊都有他,她便想著在成親的時候,等拜完了堂,她被送入洞房了,他去外麵應酬客人,她就要好好整整他了——
怎麼整呢?
她要躲起來,躲在床底下或者是窗簾後麵,等到他進來了,找不到她,看看會急成什麼樣子。嗯,要讓他焦急地到處找她,要讓他答應等桃子賣完了準她開古玩店,要讓他抱著她在房裏轉十圈,她隻給他唱“我是一隻小毛驢”,但他卻不能翻臉,還要假裝很喜歡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