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2 / 3)

容玄背對著倉皇逃竄的無數強者,他心情平靜下來,前所未有的安寧席卷全身。

塵緣斷,斷塵緣。

那一瞬間,姬宇策好像看錯了,那人的麵容似有些模糊,他有點記不起來眼前這人的長相。他睜大眼細看,側臉輪廓恢複如常。

“葉皓然是你師父?”容玄問。

“當然不是。”姬宇策笑著說:“我沒有師父。”

原本的帝師該是穀族,扳倒了穀族以後,帝師之位空缺,葉皓然自己頂上,幫他解決了不少麻煩。

“如此便好,那他不過是你的手下。”容玄隨口說:“我殺了他,你該不會要向我尋仇吧。”

其實說手下也太過了,容族唯一後人,葉皓然又是至強五行靈體,成了帝師也算不辱沒帝師的名頭,兩人算是亦師亦友吧。

那也得打得過才行,姬宇策足夠理智,在沒有萬全的把握之前不會意氣用事。

“你放心。”

容玄才和葉皓然一戰,身上還沾著自己和對方的血,他褪下外袍,森白火焰一卷,燒成齏粉。

“勞煩大帝親自去給我拿身幹淨的衣袍過來。”

姬宇策臉色有些古怪,他總覺得這人跟他說話的語氣,就像早就認識他一樣,一點都不像陌生人初次相識。

如果真有機會讓這位容帝加入大衍神朝,那他就不用鋌而走險,為死去的兩人報仇了。

既然有意示好,姬宇策也不擺大衍神帝的架子了,他吩咐屬下去準備容帝的衣袍,要對衣袍上心,至少得是仙料,最不濟也得是聖蠶絲製成的冰綃級別,臨時趕製來不及。

“來得及。”姬宇策把心一橫,葉皓然的私藏可不少。

葉皓然曾說要當族長,至少也得有了後代再說,否則一個人的大族,說族長還真沒意思。原本別的事輪不到大帝操辦,可那時候兩人關係好,姬宇策笑著承諾他,到時候如果自己還活著,族長繼位由他親自來辦。

可後來兩人意見上的分歧,一些事就再沒提起。

大衍神朝皇城東北角,荒蕪的湖泊。

“你太慢了。”容玄和衣躺在湖麵上,聽到動靜,他睜開眼,直接對姬宇策道:“丟過來。”

許是湖水氤氳,或者是對方故意為之,這下真看不清對方的容貌了,姬宇策站在破敗的亭子裏,拿著衣袍往湖水裏一拋。

衣袍底色乳白,看似樸素,實則有不少紋路勾勒,做工精巧,簡約大氣。

隻有袖口上一圈密密麻麻的神紋光下暗金色流轉,背光就黑得看不清,神識之下,容玄卻能看出上麵勾勒出的容族古字,和他在太古道宮見到的一樣。

容玄對穿著並不挑剔,卻也能發現這衣袍防禦力驚人,雖然就是沒有多出的防禦力,他也不把整個大衍神朝放在眼裏,但他這一試探,就發現眼前這人並沒有要複仇的意思。

“我們以前見過嗎?”姬宇策實在好奇,幾千年前,這人還活著的時候,難道見過麵?

“嗯。”容玄看了他一眼。

“難道我救過你。”

姬宇策發誓就隨口一說,沒想到這人給了肯定答複,可他實在想不起來。

“算是吧。”容玄說:“不過你也派人殺過我。”

姬宇策一僵,他是真不記得了,這人是不是認錯人了,但他不打算提醒:“但你也殺了謝族元老,還殺了葉皓然,他是我好友。”

容玄沒說話,突然覺得跟這人追憶過去沒意思,後世救他的謝宇策,唯一承認的好友隻有他。

雖然後來反目了。

“看得出來你沒幾年活了。”容玄說:“殺你也沒意思,我曾欠謝族族長謝遵一個人情,答應放你一條生路。”

“遵老!你是說謝族族長。”姬宇策激動難掩,謝族族長死了有好多年了,卻沒想到族長死前還結了這樣一道善緣,想到謝遵,姬宇策鼻尖微酸。

容玄不打算解釋,他似有所覺,往天外望去。

“我要等的人已經到了。”

容玄往亭外走去。

“喂,你……”姬宇策看著那人的身影一點點消散,與虛空融為一體。

他突然有種錯覺,又看不見了,他不大記得那人具體長相。

一種前所未有的忌憚籠罩著他,真仙,這人是真仙!

還好隻差一點,他沒有露出敵意,否則,否則必死無疑!

“後會有期。”

聲音從天際傳來。

確實是後會有期。

容玄看到姬宇策的時候,其實就在想,如果把這人帶回後世會怎麼樣?

恰好滿足了謝族的心願,會讓謝族對大衍神朝更忠心,至於葉天陽,應該不至於敵視一個記憶完全不同的人吧。

可要怎麼解釋這人的來曆?容玄還在思索。如果葉天陽問,他多半狠不起來。

徒弟已經淒慘了一輩子,他不希望上輩子慘死的記憶再回到徒弟腦海中,讓他自責,內疚,不安。

再加上他自己的私心作祟,他更不想讓個不知名的人橫在兩人間,成為葉天陽心裏過不去的坎。如果有機會碰到那個晾了葉天陽一輩子的所謂真仙,容玄真想好好會會他,拿拳頭感激一番。

此容玄非彼容玄,要他退讓不可能,葉天陽是他的,誰搶了,大不了搶回來。

至於謝宇策,既然答應了謝族,人是一定要救的。

但真仙境尚且做不到讓死人複生,如果能把姬宇策帶回去,倒是容易許多。

為免除後患,隻能等他葬盡一域渡完成仙劫後,再把人帶回去,免不了抹去全部記憶,讓他成為一個完全空白的人,就當給謝族一個交代。

容玄聽到聲音,仿佛一道無形的光落到他身上。

下一瞬間便來到天外,浩淼的虛空,星辰明滅,腳踩在虛無空地上,如臨實地,這地方頭一次讓容玄心悸,他覺出數種不同力量,從無垠宇宙中傳至此地。無法給他造成傷害。

他看到了大星隕落,新的星辰凝聚成型,山水和生靈從無到有緩慢演變,本該是極其緩慢,可他竟然能看到樹葉生長到衰敗,花開花謝,明昏變換,水漲水落……

這感覺極其玄妙,那種純粹的本源靈力,容玄甚至能抬手觸摸,上界中強大至極的力量本源,在這裏竟然無窮無盡。

天一站在前方,他麵前勾勒出一個女子的虛影,表情竟有些感傷。

“這是誰?”容玄注意到那位女子。

虛影應聲破滅,天一沉著臉立在那,半晌道:“我妹妹,都快忘記她長什麼樣了。也救不活。”

“道則在此地演化,這裏的時間會比外界快百倍,便於創/世。走吧。”

天一在前方帶路,他抬手一揮,把大星推出數遠,一邊解釋一邊問他:“你會感覺難受嗎?”

容玄倒是沒什麼感覺,一開始覺得心跳加速,也慢慢平靜了。

天一了然:“第一次到這裏,哪怕初成真仙,也會被壓得喘不過氣。”

容玄讓臉色白了些,做出強忍難受的樣子。

瀑布從天而降,繞過它,隻見一個小院,院裏幾棵紅楓。

樹下有個缺了一角的石桌,擺著一杯清茶,熱氣騰騰,就好像才倒好的一般。隻是白霧並沒有逸散,而是停滯在茶杯上方,如隨風擺動般上揚,實則一直固定在那兒。

容玄注意到桌麵上很多劃痕,正緩慢淡去。

“你倒的,你住這兒?”容玄端起茶杯,輕鬆端了起來,對天一道。

“不是。”天一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盯著那杯熱茶,如臨大敵一般,額上冷汗直冒,他按捺住心悸,說道:“當年這樣的茶,我也喝過一杯,不過帶我來的另有其人。現在,我負責接引你。”

“我是引路人。”天一說。

眼前的天一也和之前大不一樣,冷了許多,他一身繁冗長袍,容玄從未見過他盛裝出行,又這般厭煩又忌憚的樣子。

“引路人。”容玄頭一次聽說這個名號,天族真仙是引路人。

容玄隻覺這個稱呼不像說起來那麼簡單,如果說大衍神帝,不朽聖皇,這些極其響亮的名號是人為取的,那天一的名號又是誰給的。

誰有這個資格給他定名號。

“那我是什麼?”容玄突然很好奇,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什麼也不是,沒有任何責任,不受道則約束,完全自由。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天一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你這樣子,倒很有容暝當年的風采,不過你倆的道迥乎不同,他是護道人,我也不知道你會是什麼。喝吧,喝了這東西就知道了。”

容玄端起茶杯,一飲而盡,雖然冒著熱氣,但入口冰涼。

就如一個發光的白色球體融入渾身血脈中,橫衝直撞,奇經八脈與之共鳴,容玄有種前所未有的安逸舒適之感,最後一團白光融入神識內,讓元神進化,刹那間容玄心緒平和,無數道消息侵入腦海,容玄的身體化為仙軀,血液極盡升華,包括魂魄在內都在接受洗禮,在蛻變。

不知過了多久,容玄睜開眼,就看到天一那張放大的臉就在他眼前。

“讓開。”容玄道。

“你還不耐煩?”天一氣急:“你以為你花了多久,整整九年。算算看,上界九百年了。”

容玄險些一驚而起,但蛻變還沒徹底完全,他額上汗珠就落下來了。

“還差一點。”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