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於是知道了你的名字,衛淵,衛淵。
你傻頭傻腦的念那首鳳求凰,我曾於書上讀過無數次,你口中的於我卻是天音。
“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徬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月光下,你我相知,月光下,我為你動情。
你上門求親之時,我心半邊歡喜,半邊憂愁。
父親果然把你羞辱出門,哥哥們戲謔,你一介窮儒,竟敢來求夢裏星華。
你站在東牆下遙遙望我,我讀得出你嘴裏的話:“等我。”
我點點頭,我等你。
一年之後,先帝駕崩,袁王臨朝。
父親終於為我選定了去處──袁王義子都博朗。
我開始恐慌,因為你眼中的束手無策。
我曾想過與你遠離長安繁華哀傷,共訴心事,相守天涯。
我想到了碧落姐姐,我托人傳信於你,望你去江南尋得碧落,助我們去個與世無爭的夢裏桃源。
信若石沉大海,你音信全無。
我望著床頭如血的嫁衣,又望了望空蕩的東牆。
不論你放棄與否,我都等你。
我拿起那支銀簪。
你說,這是你娘親留給你的,你說,這就是你全部的身家──你把它給我,這是你衛淵的聘禮。
我在銅鏡裏最後看了看我的臉,希望,你不負我,衛淵。
然後就是意想當中的換羽移宮,隨著都博朗的一紙退婚書,我從帝都的夢裏星華,變成了灰土中的醜陋石礫。
我的父親,我的哥哥,再沒有給過我一個笑臉,我屏住聲息,獨自躲在蒙了灰的房間裏,等你。
最後,你來了。
穿的還是那身白衣,我推開窗戶,你看見我的臉。
我清楚地看見了你眼裏的淚光,你的眉毛沒有皺起來,你的眼睛一直在看著我,然後,你笑了。
你在我家東牆上寫了什麼,我看不到,隻看到我父親跳著腳,帶著幾個人當街把你打了一頓。
父親說,你個瘋子,你在牆上寫──貧賤書生無薄幸,一朝拜相迎娉婷。
我看著父親怨毒的眼睛,意識到了你的危險。
夜裏,我從東牆扔給了你那封信,讓你去柳家,碧落姐姐見信定會遣人來救我出去,反正如今,我於孟家,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你走之後,我日盼夜盼,終是沒有盼到碧落姐姐的來人。
我傷心恨斷,以為你遭人毒手。
我把那簪子日夜按在心頭,你若隨風消逝,我便隨你而去。
冬去春來,我等來的,卻是父親久違的笑臉。
他說,衛相來了。
衛相?你依舊白衣飄飄,溫聲如昔,凝眸注視,牽起我手,從此一生共渡。
我心寬慰,一生所托良人,再無所求。
我哪裏知道,這並不是一場戲的結局,這隻是一場開幕,一場你精心策劃的開幕。
我的那封信,原來從沒有到過碧落手裏,你送去的,是把柳家引向滅門的一紙怨毒。
我不知碧落死前是什麼樣的心情,也許,她什麼都還沒意識到。
那個姓閻的姑娘身上有碧落的影,她提醒了我倆個字──真相。
她遠赴西域,一去多年,我留守長安,一步一步的接近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