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的兵馬與年關一樣近在咫尺,江寧府裏的人逃的逃,散的散,留下的便是些逃不動,散不開,希望援軍及時趕到的和準備以死殉國的幾撮人。李煜在沈邵大軍到來後便發出詔令,命鎮守湖口的神衛軍都虞侯朱令贇率手中兩萬騎兵前來救援國都,然而十多天過去了,湖口那邊仍未傳出大軍開動的消息,這讓江寧府上上下下都無心籌備年貨,然而關於沈邵與金家聯姻的謠言,從長江大營慢慢傳進了三裏外江寧府的大街小巷,這無疑讓浮在江寧府上空的緊繃氣氛得到了紓解,一時人們又覺得生活還是生活,即使明日家國不在,因此又有人開始忙碌著掃塵去舊,張羅起年貨來。
妃子巷裏輕聲漫語,沒有外麵大街上的嘈雜,卻有股羅紗香枕透著的溫柔勁,連踏在青石板路上的腳步聲都如同音律格外動人,或許是對明日今朝有了更新的理解,來溫柔鄉尋歡的人比往日更多,秦淮河沿岸已是不分晝夜的生歌起舞,而此處也是門庭若市,舍不得身段的此時也沒有了身段,清高傲慢的也笑臉迎客,縱使是利字所驅,卻也難說不是為了將心底的恐懼用歡笑來驅散。
司徒清換了身白袍,正端著酒喝得忘形,一隻瘦小的手伸過來將酒拿走,換上一杯茶。
“我說過,我不能答應你,小琳姑娘!”司徒清喝了口茶無奈的搖了搖頭。
“不答應也得答應,你還欠我一件事呢!”莫琳琅坐在他身邊,端起原本該在司徒清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我救了你一命,咱們兩清了!”司徒清搶過莫琳琅手中的酒杯,指著她的額頭一字一句的說道。
“你救我可不是我要求的,做不得數!”莫琳琅撐著頭望著窗外盛開的臘梅,有暗香撲鼻。
“又不算?”司徒清失言大聲道。
“又不是大事,不過讓你帶我再爬回牆而已!”莫琳琅站起身來,慢慢走到窗前摘下一朵黃色的小花,聞了聞繼續說道:“你不答應,我就告訴沈邵說大宋皇帝的妹子在我手上。”
“趙悅好好的,怎麼就是在你手上了?”司徒清不以為然的說道。
“可別小看莫家莊的人,我是最不濟的,卻也孤身闖過你們司徒家,還不是全身而退?說來,沈副帥與趙家還真有點淵源,不知舉江寧府全部兵民搜一位大宋公主,可有勝算?”莫琳琅手指一擰,指尖的小花便成了花泥,手一揚,花泥落地無聲。
“你是如何得知她的真實身份?”司徒清當日在徐州救了莫琳琅,一路去了開封府,這才得知自己的未婚妻是大宋公主,而後得知趙悅在江都府已盡得民心,於是折回江都府來尋,等到了江都府卻得知她去了和州,這才匆匆趕到和州,然後一直跟到江寧府。
“我二姐來信告知以實情。”莫琳琅如實相告。
“好,我答應你,但是。。。”司徒清思忖一番,覺得翻翻牆比得罪人要劃算得多。
“我不傷害她!”莫琳琅承諾道,她不傷害趙悅,自會有人找她算賬。
司徒清點了點頭,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事成之後你若想離開,在下可盡綿薄之力!”
莫琳琅搖了搖頭,笑道:“多謝!”
司徒清要翻的牆高約十丈,牆後“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那是唐皇帝的大內所在,更深寒露重時,司徒清挾了莫琳琅縱身躍上高樓,一路飛簷走壁,片刻間便到了勤政殿。
“傳言說宮中以銷金紅羅照壁,綠鈿刷隔眼,糊以紅羅,外種梅花,一派豪奢,看來傳言不虛,看看這危樓高閣,這滿眼繁華,怎能不讓人惦記!”
站在勤政殿的琉璃瓦上,司徒清俯瞰整個唐大內,感歎道。
莫琳琅拉了一把他的袖子說道:“趕緊將我放下去啊!”
司徒清卻袖手說道:“你先告訴我你要取什麼東西,我就放你下去!”
莫琳琅笑道:“原本告訴你也無妨,現在卻不打算告訴你了,你睜大眼看清楚我是怎麼自己下去!”她最討厭受人要挾了。
司徒清往下望了一眼,此殿一層足有六七丈高,她莫不是要生生跳下去吧?
卻見莫琳琅蹲下身子看了看,從腳下輕輕起出幾片瓦來,然後從懷裏掏出一支拇指粗的小木棍,用火石點燃,用嘴咬住,抬頭衝司徒清一笑,身子往下一縮,人便消失在了屋頂之上。
司徒清好奇的走到取出的瓦片前,發現那幾片瓦下正是房梁的正上方,此時莫琳琅正平抬著雙臂穩穩的走在房椽上,他不由的笑了笑,也學樣下了屋頂,坐在了木椽上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