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丈夫(三) (1 / 3)

陳壇主似乎相信了雪梅的話,他叫家丁先安頓他們住下,入道的事明天再說,雪梅和幾個道徒住在一起,成業則被安排在男道徒屋中。見自己出去解個手,同室的道徒也出來兩個陪著,成業猜到陳壇主並不十分相信他們,同室道徒負有監視任務。回屋後,成業不言不語地早早上床蒙頭躺下。那幾個道徒在議論著明天召開“順天會”的事,成業睡不著,也無心偷聽他們的談話。想到翠玉此刻很可能和自己在同一個院子裏,成業恨不得立時把陳氏佛堂翻個底朝天。

第二天,陳壇主把成業和雪梅傳去,說昨夜關老爺駕臨,然後便帶著他們來到了佛堂。開壇之後親自引領成業雪梅入道。成業把雪梅拉到外邊背人處,說聽說進道還要起誓,不能入。雪梅問那有什麼,成業說男子漢大丈夫,言必行行必果,若是起了誓,豈不真就進了一貫道?雪梅說沒你這麼笨的,咱又不信他的神,又不敬他的鬼,隨口瞎說幾句怕什麼?再說咱是為救人,又不是為非作歹,何況咱連名姓都換了,怕什麼。你說實話他能把媳婦還給你?再說他們的呂洞賓不都說咱說假話不算錯麼?

成業聽得似是而非,可不容他細思量,早已被雪梅拉了進去。

裏邊已準備妥當,陳壇主拿來一張表文叫雪梅成業填寫,雪梅識字不多,就全由成業代筆。下筆之前,陳壇主命他們洗手洗臉漱口。

因為雪梅已把兩人的姓氏互換,成業填寫時稍一疏忽,差點露餡。至於籍貫、年齡等,都是雪梅胡說,成業胡寫。寫到各帶多少進道公德費時,雪梅兩唇一碰就許了大洋兩千塊。

填完表文,供桌點起三盞麻油燈,成三角形擺放,陳壇主先對老母和眾祖師發誓,保證把新道徒引入正途,同升天界,然後又引領成業、雪梅立弘誓大願。立誓之後,陳壇主將成業所填的一式兩份表文存起一份,另一份則在神位前焚化,使兩位新道徒在天榜掛號,地獄抽名。然後,陳壇主又向成業、雪梅宣讀《進道文》,傳授“三寶”,之後成業和雪梅已是正式道徒了,陳壇主對他倆勉勵一番。眾道徒也紛紛上前祝賀。

成業、雪梅以為“進了道”就可以隨便走動,趁機可以尋找翠玉,可是他們的行動仍然處處受到監視和限製,他們隻好按耐住性子,等待機會。

當天下午,不斷有男女道徒眾來到陳氏佛堂,報到參加明天召開的“順天會”。

九、順天大會

“順天會”是一貫道對道徒進行考驗、考察和“培訓”的一種形式。

這次來陳氏佛堂參加“順天會”的,除了八十多名男道徒外,還有三十多名女道徒。原本要來一名點傳師主持大會的,可他因為花柳病發無法到場,於是大會就由剛剛升任點傳師的陳壇主全權負責。

“順天會”又被稱為“煉爐”,顧名思義就是要讓道徒經受磨難考驗,脫胎換骨。這第一天道徒們連飯都沒吃上,中間隻給了每人三口水。傍晚時,一個做過土匪長相凶惡的老道徒忽然自稱濟公祖師附體,拿一把大尖刀在道徒頭上亂剪亂鉸,不分男女。幾個男道徒頭上給鉸的狗啃一般,卻不敢動彈。一個女道徒也給剪了半邊,成了陰陽頭,她雖不敢動,卻已忍不住哭了起來。

“濟公祖師”哈哈笑道:“我選你做弟子,你該高興才對,怎麼還哭起來了?”說著揮著大剪又奔雪梅她們這邊來了。這下雪梅可害怕了,忙著躲向後邊。誰知她越怕,“濟公祖師”越追,在人群中轉了幾轉,雪梅已給逼到了牆根。“濟公祖師”滿臉邪氣地嘻笑著說:“跑什麼跑,前世咱倆做過夫妻,今世還得我來渡你!”說著一隻手就向雪梅俏臉上摸去。

啪!“濟公祖師”還沒夠著雪梅的俏臉,自己的糙臉上先著了雪梅一個嘴巴,而且這個嘴巴勁頭不小,打得這個“濟公祖師”眼前直冒金花。雪梅剛趁機又跑向人群中。

道徒們一見這個俊俏的女道徒竟敢打祖師,一時間又驚又怒,待到“濟公祖師”喝聲抓住她,眾人立時蜂擁上前將她團團圍住。成業一見,忙上前幫她解圍,可好虎難敵群狼,道徒中也有功夫了得之人,加上成業、雪梅不想把事情鬧僵,沒有施展真本事,結果很快他倆就被道徒們抓住了。

“濟公祖師”哢嚓哢嚓鉸動著大剪刀走上前,依然嬉皮笑臉說:“他娘的不願再跟我配夫妻,那就做師徒吧!”說著揮剪又向雪梅頭上剪去。

雪梅急了眼,再不管這個那個,飛起一腳狠狠踢向“濟公祖師”。“濟公祖師”防著上邊沒防下邊,結果被雪梅一腳正正當當踢在了腿襠間,他嗷地慘叫一聲扔了剪子,兩手捂住腿襠在地上打起滾來,邊打滾還邊咬牙痛叫:“我的命根子呀,我的命根子喲……”

雪梅一看這下闖了大禍,再留不得,當下嬌一聲“不玩了”一叫勁掙開了幾個男道徒,吒喊聲“成業快走”,便向院牆跑去,因是內院,牆並不很高。

一直冷眼旁觀的陳壇主此時著急地高叫抓住她,可是喊聲未落,雪梅已打倒兩個追上去的道徒,一縱身躍上了院牆,然後又叫成業。

成業本已快跑到牆下,卻忽然站住腳,衝雪梅說:“你快走,我要留下!”

雪梅想要下去拉他,可見已有家丁拿槍向她瞄準,成業又已被道徒們蜂擁圍定,便收住腳警告道:“敢動成業一根寒毛,我一定踏平你這狗窩!”話音未落,她已躥房越脊向大院外奔去。

“濟公祖師”還在捂著下身不住痛叫。憤怒的道徒對成業拳打腳踢。成業抱住頭不還手。

陳壇主及時製止了道徒的暴行,隻叫把成業的頭發剪去。成業沒有掙紮。

傍晚,每人分給一碗豬食樣的稀粥,都已餿了,可道徒們全都狼吞虎咽,連女道徒們也都閉著眼吃了。若在平時,成業情願再餓上三天,也不願吃這種東西,可現在為了身上有力氣,他大口大口地喝下了稀粥,把碗都舔幹淨了。

成業決定今晚行動。

夜晚,受了一天罪的道徒們很快睡著了。成業一動不動地眯了一陣,聽他們都睡熟了,趕忙悄悄起來,摸到門口剛要開門,一陣急促的警鈴聲突然響起。

成業嚇了一跳,以為自己被發現了。這時道徒們也被驚醒,一個個手忙腳亂地穿衣服蹬鞋,有的提著褲子光著腳就往外跑。成業這才想起,陳壇主日裏講過,聽到警鈴不管白天黑夜都要立即到佛堂前集合,行動遲緩的要挨打還得罰錢。

成業隨著幾個麻利的道徒一起跑出,他想趁亂溜邊去找翠玉。可是跑到大門口,大門卻怎麼也打不開,成業和幾個人又繞向側門,誰知側門也用桌椅雜物等堵得嚴嚴實實。成業一著急,縱身上了牆頭,不想牆頭上有埋伏,黑黢黢中劈頭打來一棒。幸虧成業躲得快,大棒隻從肩頭擦過,成業急忙跳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