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你一直以為,我與我母後,一直處心積慮的想要害你們母子。我也從小就知道,因為你母後的存在,我的母妃時常暗自神傷。但是蘇皇後被處死的那一晚,我看到我的母親俯在園中的石桌上,嚶嚶的哭了一夜。她冰涼的手按在我頸上,做夢一般的嗚咽著說,她在宮裏唯一的親人,她最好的妹妹,去了。”
“這些年在宮裏,磕磕絆絆之中,也許我們有過利益上的衝突。也許是不得以,也許是情勢所迫,也許不過是別人暗地裏使絆,但我從未動過製你們於死地的念頭。最委屈的莫過於蕪晴,她嫁給你,不是為了替我做眼線,而是出自一顆真心。你就算不信我這個哥哥,也不要負了她的一片真心。”
顏紫宿語罷,眼神摯懇的望著顏逸雲。後者的背影沒有一絲撼動,隻是嗓音略有些啞了:“現在說這些都無關緊要了,臣弟隻求皇兄保重身體,國事為重。”
顏紫宿輕歎口氣,仰麵搖了搖頭。
白芙走上前一步,扯著念柳的袖子,“妹妹,你同我們一起避避去吧,一會兒拚殺起來,刀劍不長眼睛。”
念柳不答,隻是若有所思的望著門口的人兒。
女人無奈,隻得拍拍她的肩膀,低聲囑咐:“我們就從後門那等著,你可快些趕上。”語罷,也顧不得顏紫宿欲言又止的樣子,扯著他急急的從後麵閃了出去。
聽得兩人走了,顏逸雲轉過身,向後一倚靠在門框上,樣子有些不耐:“你還有話?”
仿佛一點沒注意到他急匆匆的語氣,念柳問的不緊不慢:“你後悔過嗎?”
後悔?他挑挑眉,眼色一黯又一明:“後悔什麼?買你?娶你?放你走?”
她搖搖頭,一字一句都說的頂認真:“後悔白白放過了那麼多機會,都沒有殺我。”
一個“殺”字問的他肩頭僵硬了一下,隨即又鬆塌塌閑適的恢複了剛才的樣子。男人扭臉看向門外,橘色的陽光撒在他凹凹凸凸的輪廓上,似乎是淺笑了:
“從我第一次放走你,就知道,我對你是再也下不去手了。”
一句話說完,兩個人都隻剩下深一下淺一下的呼吸。隱約間,她似乎聽見宮門處有鑼鼓震天般的嘩變聲,一點一點,似潮水般湧了過來。與此處的寧靜,是一白一黑對比鮮明。
“我不會後悔。”他輕笑一聲,仿佛沒聽到近在咫尺的危機。男人緩緩立直了身子,低頭拍拍微皺的行頭,“我顏逸雲做事,從來不後悔。錯便錯,對便對,都是我的選擇,我的命。”
她定定的看著他,不知該作何表情,從胸口掏出塊玉來,溫滑一塊握在手裏。是他落在醉琴閣裏的那塊。
這玉,從他“死”後,她便一直帶在身邊。
想有一日埋了的。也算是為他立下一塊念想。卻不知為何,遲遲沒有動手。
“你知道,你師父告訴我說,我這念柳的名字,是起來紀念你娘親的。”
“恩”他不置可否短促的應了,身子側對著她,頭卻始終偏向門外,似是想著什麼,又似是警惕著什麼。亂哄哄的吵鬧聲似是又近了一步,這種時候,竟然連顏紫宿貼身的太監也不知去向,想必是情勢危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