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神農架,活動著一群“野人”

去年11月,跟謝朝平老師約好,他坐火車去十堰,轉客車到達神農架,采訪黎國華。我取道太原,然後坐飛機到武漢,再坐車到神農架,與他們彙合。可是在太原待了兩天,我就因事又飛回北京了,神農架終於沒去成。

幸虧有謝老師做我的眼睛。謝朝平老師是受我委托前往采訪《1976—2012我的野人生涯》的作者黎國華的。因為,我們看好作者曆經三十幾年才寫好的這本紀實文學作品,準備簽約出版。

謝老師在神農架林區住了兩個月,采訪林區工人、幹部、遊客和當地居民,體驗當地的生活。回京後,我們連續徹夜交談,我尤嫌謝老師講得不夠細,不夠全麵,往往是把他講的每一個人每一個情節問了又問。我完全被他的故事帶到了那個遙遠的原始森林,迷住我的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以來,一群為了科學事業進行“野人”考察的人。

老謝說,野考幾十年來,沒有經濟支撐,沒有安全保障,甚至沒有必要的設備,這使得野考工作者舉步維艱。在茫茫林海裏,他們隨時受著迷路遇險和斷糧斷水的威脅,凶狠的野獸和致命的墊槍更使他們從事的工作時時危機四伏……

盡管一路艱難坎坷,但野考隊員們還是頑強地走過了三十多個春秋。透過這些野考工作者鍥而不舍的身影,我似乎看到了他們穿越林海深壑,風餐露宿,爬冰臥雪,渴飲山泉水,饑餐野山珍……

老謝評價說,在這群癡迷於“野人”考察的誌願者方隊裏,黎國華無疑算是一個置生死於度外、百折而不撓的壯士。為野考,他曾在大山裏被數百名軍人和民兵誤會為“重大嫌犯”而追捕,他多次險些喪身於獵人的墊槍之下,他一次次在毒蛇熊豹口中死裏逃生。饑餓嚴寒與山林中的詭異和凶險,將死亡的陰影一次次推向他。他將一生積蓄用於野考而使自己家徒四壁,他因無一台照相機而與野人擦肩而過,錯失野考良機,他為野考耽誤自己的青春40多歲才結婚,但他卻從來沒有耽誤過“野人”考察。這個活躍的文工團員因長期在深山的孤獨中變得沉默寡言,三十多年來一直默默地前進在野考的路上……

黎國華是知識的求索者,是真理的探索者。他之所以能在自己已進入人生暮年的退休後,完成一部發人深省的書,這與他從小養成的百折不撓的頑強意誌分不開。自1972年走進神農架林區,不管是在林區最基層的林業工程隊參加艱苦的伐木工作,還是到林區文工團從事專業的文化工作,他都有一種喜愛讀書、喜愛寫作的習慣。因為喜愛寫作,從70年代初開始,他作為林區文化調查組成員,在林區還處於與世隔絕、交通閉塞、幾乎所有鄉村都沒有公路的年代,他就與林區當年的一批文化調查隊員一道,依靠兩條腿徒步翻山越嶺,走遍了方圓三千二百五十平方公裏的神農架所有村莊。在這期間他曾為當地的廣播站和報紙寫過許多膾炙人口的長篇通訊,如《龍口河畔的槍聲》、《高山草地大九湖》等。在文工團時期,他甚至置當時的社會政治背景不顧,潛心鑽研戲劇,埋頭苦幹,先後創作出話劇《林區的早晨》、《開路先鋒》、《神農山的懷念》,歌劇《金菊訂婚》等一些在當年根本不能上演的劇目。幾十年中,黎國華先後在台灣的《中國大地地理》、《二十一世紀新中國》,香港的《華夏紀實》以及大陸的《生物圈雜誌》、《小哥白尼》、《管理觀察》等數十種報刊雜誌發表圖文報道、散文、科普作品、報告文學等各類作品數百件,並多次獲獎。黎國華曾與湖北電視台合作,拍攝了中國第一部反映金絲猴生活習性的紀錄片《神農架金絲猴》,參與了包括中央電視台、湖北電視台、四川電視台等電視傳媒拍攝的《神農架之夢》、《中國神農架野人考察報告》、《野人事件》、《野人尋蹤》等專題片。

然而,在現實生活中,黎國華卻舉步維艱。他一生都在執著追求,默默奉獻。他淡泊名利,與世無爭,加上性情孤傲,不善溝通,至今朋友極少,收入微薄。黎國華與老伴周功桃兩人都是多病纏身,妻子先後四次住院進行手術治療,因為在林區堅持自費考察數十年,直到退休他還拖欠公款,退休後,每月隻能依靠一千多元的退休金維持溫飽生活。在神農架成為舉世矚目的旅遊勝地後,當地的物價比許多沿海城市的物價還昂貴。現在,已六十開外的黎國華,有一個孩子,剛剛念完高中,因為一心希望供孩子上大學,兩人的退休金除了維持溫飽生活,勉強供孩子上學外,什麼都無法購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