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誌願者老樊的經曆 (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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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春節,我是與樊井泉在韭菜埡度過的。在隆冬的冰雪世界,高山林海銀裝素裹。我們與幾條獵狗相依為命,每天在北風怒吼,雪霧交加的高寒地帶跋涉搜尋。一次,在通往紅岩洞的雪山上,看著已骨瘦如柴的樊井泉領著一大群獵狗,在暴風雪中掙紮,我對他說:“今年的雪特別大,我真擔心你,明天咱們還是返回韭菜埡大本營吧。”

“我看你還是多擔心一點你自己吧。”他說。

我們在天黑後,總算鑽進了天蔥嶺東邊山穀裏的紅岩洞棲息地。這是一個十分隱蔽,可以容納五六個人的山崖根。這裏是獵人們夏季在森林裏狩獵的據點,大雪封山後,獵人們帶著各種戰利品早已回家過年去了,現在他們的據點就成了我們的大本營。紅岩洞外有獵人們留下來的大量幹柴,我們很快燃起一堆篝火。入夜,我們打開破爛的鴨絨睡袋,躺在獵人們睡過的堆著幹草的地鋪上休息。

“你別看我這把老骨頭,告訴你吧,我1958年離開鑽井隊,就到了山西省體委踢足球。”樊井泉突然對我說道,“1974年又轉入太原鋼鐵公司足球隊。你別看我人瘦,我這一身骨頭可是跟鋼鐵一樣硬著呢。”

“今年的雪這麼大,看來希望又很渺茫。”我說。

“一個千古之謎,哪能那麼容易就能揭開。”他說著突然反問我,“怎麼?你是不是失去了信心,要不然你可以回去與老母親享受天倫之樂,讓我一個人在這裏過年。”

“你一個人在這裏過年?”我說,“你還是別吹。”

“別吹什麼?沒想到,你還這麼狂妄自大。告訴你吧,我一個人在深山過年的時候,可能你還在穿開襠褲呢。”

我說了一句對他不信任的話,沒想到引出了他隱藏在內心深處的一段辛酸的往事。他之所以能走進神農架與我為伍考察野人,完全是與他的命運分不開的。

1957年冬天,大學畢業後分配到重工業部西北勘探大隊當見習生的樊井泉,從廣州走進了陝西省秦嶺的太白山。大山的魔力吸引住了這個熱愛大自然的青年。在離勘探大隊二十多裏的山溝裏有一個天坑。從天坑裏經常飛出成群成群的野鴿子。在勘探隊即將返回北京休整的期間,上級三令五申,勘探隊員必須嚴格遵守紀律,不得擅自離隊。但已對天坑裏的野鴿子入迷的樊井泉,卻邀約一班膽大妄為的青年,要到天坑去探險。走到天坑邊,樊井泉自告奮勇,把安全繩係在腰間,他就帶上電筒,讓幾個青年在上邊拉著繩子,把他慢慢地往天坑裏放下去。

“放——放——放——”樊井泉一邊朝天坑裏進軍,一邊在陰暗、潮濕、深不見底的天坑下指揮著上邊的人們往下放繩子。

科考隊員在林海雪原跟蹤追擊野人。

一根幾十米長的繩子快放完了,突然繩子被卡在了岩縫裏。由於天坑太深,已漸漸昏迷過去的樊井泉突然停止了呼喊。沒聽見了下邊的動靜,天坑上邊的同伴們這才覺得不對勁。他們在驚慌失措之中,隻知道蹲著腿,咬著牙,拿出吃奶的力氣,將天坑底下的人往上邊拉。他們左拉一陣,右拉一陣——直到將卡在岩縫裏的那截繩子完全磨斷——直到齊心協力拉起來了一根空繩子。

勘探大隊長聞訊,帶上幾十個工人趕到了天坑邊。他們打開探照燈,把一個工人拴在大籮筐裏放到了天坑的底下。因空氣稀薄,瘴氣熏天,早已昏死在白骨累累、骷髏成堆的萬人坑裏的樊井泉,這才被幾十個勘探工人七手八腳地救了上來。性格剛烈的隊長可能為了出氣,或者為了給他驅魔趕鬼,“啪!啪!啪!啪!”一連給了樊井泉四個響亮的耳光。

樊井泉從國民黨、土匪當年殘殺勞苦大眾的萬人坑裏逃出了性命,卻沒有改變他喜愛獵奇探險的天性。1957年深秋季節,在全國開展反右鬥爭的政治運動中,從勘探大隊所在地太白山的一個偏遠山村裏,突然刮來了一股野人風。充滿好奇心的樊井泉,就拿出五塊大洋給村裏的一位肖大爺做報酬,請他帶路進山看野人。當他尾隨肖大爺走進山中的一片栗樹林時,他終於如願以償,第一次看見了一個約二米高的母野人,正帶著一個小野人娃娃,從栗樹林深處慢慢走了出來。有些驚奇又有些膽怯的樊井泉緊靠在肖大爺身邊,他站在離兩個野人兩米遠的地方,瞪著眼珠子,從頭到腳,從母野人的周身到腿丫子,仔細地觀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