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想,如果一個加拿大官員,任何一個官員—隨便哪個吧,比如我們的貿易官員②、垃圾官員,或者是尋寵物官員—跑到你那邊橫行霸道,”維尼喊道,仿佛他的聽眾遠不止對麵這個意興闌珊的美國奶牛農場主,“還叫囂著罵你們那邊的哪一家店主見不得人,你會怎麼想?”
“你剛剛說了,他指的是店裏的生意—而不是店主—見不得人吧。”
“諾姆,這有什麼分別嗎?”一縷薄薄的煙從他們之間的水溝上空緩緩升起。“我知道你覺得所有的大麻都是狗屎,但是你能理解要是沒有半克這種‘臭鼬三號’MC-9型大麻,我的日子是多麼難熬嗎?”
諾姆咳嗽一聲:“可是你今天吸這個臭鼬好像也不怎麼管用嘛。還有,你非得在這裏吸嗎?”諾姆感覺自己的頭頂已經開始冒青煙了,可是他知道維尼還沒有把真正讓他暴怒的事情說出來。“你非得這樣作秀嗎?”他問。
維尼吐著煙霧,麵帶微笑,露出滿嘴的黃牙、浮腫的雙眼直視諾姆,問道:“簡奈特怎麼樣了?”
諾姆此刻真想轉身離去,而不是站在這裏,聞著從水溝對麵飄過來的非法二手煙。自從很久以前海關在他的記錄上寫下“酒後駕車”並把他遣返回國後,他就再也沒有跨越水溝跑到那邊去了。諾姆發誓此生再也不踏入加拿大半步,雖然他在那邊從小玩到大,也曾開著拖拉機到水溝那邊幫忙犁地。剛剛結婚的那會兒,在夏天的夜晚,他也經常徒步走
① 格林納達(Grenada)是位於加勒比海的一個小島國。1979年,美國為遏製蘇聯、古巴在加勒比海地區的影響,趁格林納達內部發生政變、局勢混亂之機,糾集中美洲七個加勒比國家,對格林納達發動了代號為“暴怒”的武裝入侵。
② 這裏作者用了czar一詞,有“獨裁者”的意思,表諷刺。
到阿伯茨福德①給簡奈特買她最喜歡的巧克力閃電泡芙②,回家經過海關的時候,簡總會舉著手裏的泡芙朝海關晃晃,看著倒也挺像吃了一半的護照。“她挺好的。”諾姆終於主動說了一句話,心裏不確定教授為什麼要打探他妻子的狀況。
維尼點點頭,說:“哦,那祝她好運吧。”
“謝謝。”諾姆嘟囔了一句,他討厭自己這樣的回應方式。他知道自己應該詢問一下維尼的身體狀況,但是他從來都不知道多發性硬化症到底是什麼病,聽起來像個電力問題。時機已經過去了,現在再回頭去問這個問題反而顯得有點愚蠢。而且,他心裏還是懷疑教授這樣和他套近乎是個騙局。盡管如果你仔細看看維尼,如果你忽略他朝氣蓬勃的頭發、滑稽的傻笑、目中無人的眼神和盛氣淩人的語調,你就會發現,這個人身上除了那副一折就斷的幹癟身軀,什麼也沒剩下了。
“你家的牛好些了嗎?”維尼試探性地問道。
“有些好了。”諾姆從水溝旁向後麵退了退,心裏驚覺他怎麼知道他家的牛生病了?
維尼顯得有些吃驚,說:“或許你可以嚐試停用抗生素,你覺得呢?因為這樣也可能會殺死有益菌,而且還會讓它們腸胃的機能失調,你說是吧?”
“它們是奶牛,”諾姆說道,懶得提醒他治療乳腺炎用的是殺菌劑而非抗生素,“它們有四個胃呢。”
維尼籲了一口氣,笑了起來:“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我的朋友。你覺得為什麼每年會有兩千萬美國人吸食大麻呢?”
“教授,我記得我們好像以前討論過這個問題了吧?”維尼總是像自動點唱機一樣重複著他的長篇大論。每次談到這個話題最後都會扯到其他問題上,比如,他們會討論所謂荷蘭人的毒品法有進步不過是個偌大的諷刺,因為山穀裏那些荷蘭移民都十分因循守舊。而且,這總是讓諾姆感到非常羞愧,因為他對那些曆史悠久、人人皆知的地方幾乎一無所知。貌似除了諾姆以外,每個人都去過阿姆斯特丹,然後回來和他說那些站在窗戶裏的妓女,每次他都隻好含糊地點頭稱是,不想讓人看出他從來沒有去過那裏。哪怕隻是聽到喜歡使用元音的荷蘭語都會讓他感到不安。他感覺左腳下麵的石子路十分硌腳,隻要再往後邁一步,他就可以把重心放到那個正常的腳跟上,之後就可以順利走開了。
① 阿伯茨福德,加拿大城市,毗鄰溫哥華。
② 長形的泡芙在法文中叫éclair,意指“閃電”。
“那麼,”維尼忽然提高了聲音,“還有兩百萬每天都吸食大麻的美國人呢?他們就該坐牢嗎?諾姆,大麻不是那些什麼社會學家或同性戀發明的邪惡玩意兒。看在上帝的分上,它是有機的!它是有—機—的野草啊,在美國每一個州的野外都有生長啊。華盛頓和傑弗遜①都種植過這個,是吧?華盛頓和他媽的傑弗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