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十五歲那年發生了很多事,她的父母在那一年離了婚,她在那一年考不上高中去複讀。阿甘現在回想起來那一年,她都覺得那一年的自己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人。

當別的同學都考上了理想的學校高高興興參加夏令營或者出去旅遊玩鬧的時候,她卻在補習班度過了那一個悶熱的夏天,而回到家之後,她要麵對的是父母的爭吵和他們的遷怒。

阿甘在某天下午去補習班的路上,突然厭倦了這樣的生活,於是她背著她那個巨大的黑色背包,帶著身上僅有一百多塊錢在本該左拐的路口拐向了右邊。

左邊是文化宮的補習班,右邊隻有一條寬廣的大路,通向大海和火車站。阿甘本是想去看海的,但是最後她迷了路,走到了火車站。

就在阿甘正準備照原路回去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剛按下接聽鍵,媽媽的聲音便傳了過來,帶著巨大的怒氣。

“阿甘,補習班的老師打電話來說你沒有去上課!你怎麼搞的啊?你爸爸不像話難倒你也和他一樣嗎……”

她的話還沒有說話,阿甘便切斷了電話,然後她將手機關了機。十五歲的阿甘做了一件十分不可思議的事情,她在火車站買了一張車票,然後踏上了去B市的征程。

02.

車廂裏的人不多,阿甘像一棵小樹苗一樣直立坐在車廂裏,她的對麵是一個年輕的男人,他正在專心致誌地看著一本書。而阿甘緊緊地抱著她的背包,靠在椅子上發呆,列車員的聲音在安靜的車廂裏猶如清晰。

“各位旅客請注意,前往B市的列車將在是十七時四十分進站……”

阿甘看了一眼手表,還有三個小時,而此時她的肚子餓得咕咕叫。她突然覺得自己什麼準備就離家出走的行為感到可笑,她的口袋裏僅僅有四十三塊錢,那是買完火車票之後剩下的。

阿甘揉了揉眼睛,打算翻出五塊錢去列車員那裏買一碗原來隻值三塊錢的泡麵的時候,一袋餅幹放在了她的包包上,她抬起頭的時候,那個男人的眼睛還停在書上,似乎把餅幹給阿甘的不是他。

阿甘看著那包還沒有拆封的進口餅幹,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男人抬起頭來便是看到阿甘抱著餅幹眼睛紅得像兔子一樣,他突然就慌了,從隨身的包裏取出紙巾來塞給她。

“我不是壞人。餅幹也沒有問題。你放心!”他搔了搔頭,有些無奈卻認真地同阿甘解釋:“我隻是覺得你一個女孩子挺可憐的!沒有別的意思……”

“我我我我沒沒沒有。我隻是感感動……”阿甘艱難地開口,沒錯,我們的阿甘姑娘口齒並不伶俐,她緊張的似乎更是會結巴,所以她隻好小心地擠出兩個字:“謝謝。”

男人笑了笑,繼續看書。阿甘這次注意到那是一本泰戈爾的詩集《吉檀迦利》。

阿甘永遠忘不了那一天,那個年輕的男人臉上的淡淡的微笑,就像日光一樣柔化了她的內心。就連車廂裏的悶熱的氣氛都給他那淡然一笑驅散。

那是2007年的7月8日。

十五歲金甘遇見了二十三歲傅嘉遇。

阿甘和那個男人沒有再說話,他閉著眼睛在睡覺,阿甘看到他的睫毛纖長,微微顫抖著,就像有一隻貓兒的爪子在她的心上撓著。

到達B市是五點五十分,火車晚點了。

阿甘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有些不知所措,後麵的人不斷地往前擠,她一個踉蹌便被撞倒在地。她手中握著的那包舍不得吃的餅幹便也被摔出了一米多遠,沒有人扶起她,阿甘從地上爬起來之後撿回了那包已經被踩碎的餅幹,抱著她的黑色大包,蹲在地上小聲地嗚咽起來。

天色漸漸昏暗,阿甘從地上站起來的時候月台上的人都散光了。口齒不伶俐的阿甘背著一個書包裏麵有初三的課本若幹和一包已經碎掉的餅幹,她的口袋裏還裝著四十三塊錢。

阿甘在B市浪蕩了四個小時,吃了一碗五塊錢的麵,遇見了一個有些猥瑣的老男人最後她跑掉了。在晚上十點鍾的時候,阿甘找到了一個網吧花了十塊錢包夜,她就坐在電腦前看著魔獸的畫麵發呆。

隔壁的包廂傳來小聲的沙啞的呻吟聲,阿甘看著網吧髒兮兮的座椅,眼淚又一次忍不住掉下來。

阿甘第二天又在B市流浪了一天,吃了一個兩塊錢的煎餅果子和又一碗五塊錢的麵。她又在網吧度過了一夜。

阿甘在第三天傍晚離開了B市,因為她在便利店的電視上看到了自己的照片。她的父母登了尋人啟事在尋找阿甘,她花了三毛錢打了個電話回家,因為她的手機已經在網吧被偷走了。

03.

阿甘離開B市的時候在火車上來回尋找了許久,可是她沒有遇到那個叫傅嘉遇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