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拚命追逐那個決絕的背影，身邊的黑暗濃墨一般化不開，像個可怖的怪物要將兩人吞噬。
“不要！”他猛地驚坐起來，冷汗將整個衣衫都打濕。
“嘖！”不悅的咂嘴，走下床，搖了客鈴問客棧夥計要熱水。
偌大一個木桶，他能從頭到腳都泡進去。溫熱的浴水包裹全身，將夢境帶來的寒冷與煩躁悉數驅走。
他滿足的發出一聲喟歎。洗澡大概是他下山以來發現的最美好的事，其享受程度是淨身術不能比的。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他才從桶裏出來，扯過掛在屏風上的毛巾將身體擦幹。等到穿戴完畢，收拾好行囊，趕到樓下時，已經過了客棧供應早點的時間。
此時，大堂裏稀稀落落的坐著幾個人，都是一副行者打扮，有剛到這裏落腳的，也有吃完早點正欲離開的。
“住宿一晚，房費，熱水，茶點，租用的馬棚……共計二十一銀。”
“這附近有什麼好吃的早點嗎？”他一邊掏錢袋一邊問那掌櫃的。
客棧老板接過錢細細數了一遍，將他交還的房牌掛回牆上的，開始記賬，頭也不抬的回答：“順著南街走幾十步有家包子鋪評價不錯。”
擱下筆，他揮手找招來一個夥計：“帶這位公子去馬棚。”
他被領到馬棚時正聞一聲慘叫，那管馬的馬夫整個人仰倒在地，滿臉痛苦的捂著胸口，口中不斷呻吟。
“嘿，脾氣挺大呀！”他走到那踢倒了馬夫的馬麵前。馬兒一身棗紅色的皮毛，體形飽滿健碩，頭細頸高，四肢修長，四肢足踝呈白色，額頭有一塊醒目的白色胎記，那雙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極通靈性地盯著他。
他撫摸著馬的脖子，從懷裏掏出一枚青色的果子送到它嘴邊，馬兒一口咬住，咀嚼幾下吞進肚裏，“呼嚕”幾聲，甩甩尾巴表示滿足。
“抱歉啊，這孩子隻吃我喂的東西，事先忘了告訴你們，這點錢算是賠禮，拿去抓幾味藥吧。”他將一個小布袋交到攙扶著馬夫的手上。
牽著馬走在街上，如那掌櫃的所說，他在那家包子鋪買了早點，一邊吃一邊向城門的方向走去。五月的關都，有種莫名的冷清和荒涼，畢竟澶淵城和漠北的戰事還很緊張，附近幾座城的大部分兵力都被借走了，包括關都。
“外地人？”關檢將他的通行證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狐疑地打量著他，“來做什麼？”
他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大聲道：“俺就一旅人，路過歇個腳。”
“哼！”那關檢冷哼一聲，“我看你這身行頭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普通人吧。”
他低頭瞧瞧自己一身碩壯的肌肉，黑色的勁裝和腰間別的幾把短刀，抬頭時無奈的笑笑，遞上一張證件，道：“最近的關檢都很嚴啊，其實我是做這個的。”
那人掃了一眼紙片，終於放下戒心，批了他通過。
出了城就是一片森林，確定四下裏沒人，他的口中開始念念有詞。隻見一陣白光閃過，先前那個五大三粗的壯漢變成了一位眉目清秀的少年。
馬兒低聲嘶鳴，腦袋靠過去蹭蹭他。
“怎麼，還是喜歡我這副模樣？”少年的臉被馬鬃磨得發癢，愛馬的撒嬌逗得少年輕笑，“呀，沒想到半路上偶遇的外貌性格名字都很路人的大叔居然還有個厲害的身份，幫大忙啦。”
馬兒用腦袋將少年的手拱到他眼前，提醒他重要的東西要還給人家。
“哎？！說不定還會用到啊！”
馬兒撅蹄子表示不想主人再變化成一個違和感爆棚的糙漢了。
“好啦知道啦！”少年有點不情願的掏出芥子，手裏捏個決，就從裏麵飛出個東西，正是被五花大綁的壯漢本人。
漢子中了少年的麻藥還在昏迷中，少年輕手輕腳的給他鬆綁，把證件塞回他包裹裏，然後帶著馬迅速跑路。
“接下來幾天隻能露宿了，還要一直走野路，這入春了草叢裏全是蚊蟲，草地哪能有床舒服……”少年摟著馬脖子一路碎碎念，馬因為被幹擾跑的很吃力，終於忍不住停下來扭頭衝少年低吼。
“枕著你睡？你說的哦！”少年得了便宜賣乖，“半夜要是有蚊子你要用尾巴幫我掃走，還要幫我守夜，你幾天不睡又沒關係……”
馬兒忽然毫無前兆的一個刹車，少年渾然不覺，一不小心給摔飛了出去。
“嚇！你幹嘛？！”少年在半空中翻個跟鬥險險落地。
馬用關愛傻子的眼神瞥了少年一眼，臉朝一個方向側去，少年好奇地跟上。
撥開一片灌木，向下看。土丘之間搭著十幾座做工粗糙的木屋，房頂上堆滿稻草，惹人矚目的是將那些木屋全都圍起來的木樁，全都深深地插入地下，上端削成尖銳，組成一道防壁。最大的房子上掛著一麵畫著奇怪圖案的旗幟，房屋間不時有幾個麵相凶狠，拿著武器的人走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