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山一邊說一邊搖頭,眉頭卻仍舊緊蹙著,末了又詢問似的看向衛景炎,語氣裏帶了七分肯定:“興許就是趕巧了。”捏著茶杯頓了頓,又自顧自地解釋道,“萬勝達在懷安縣經營了這麼些年,三教九流的人物都該認識些,私下裏同陸昱有往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兒。興許萬勝達的侄女兒跟陸家姑娘交好呢?”
衛景炎眸底滲著絲笑意,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呷了口熱茶,身子往後倒在椅背上,冷聲反問道:“真要有那麼多‘趕巧’,爺就直接往廟裏去求菩薩了,還在這兒耗著?”說著又直起身子點了點周川,語氣平靜而果斷地吩咐道:“給爺查仔細了!那個教書先生跟老莊頭都得查,看看都跟哪些人扯著關係。——徐二呢?他不是拿了寶和樓的幹股?讓他明天過來一趟,爺有話問他!”
周川忙答應著往外頭退。宋明山若有所思地看著周川的背影,眼睛眯了眯,搖了兩把扇子,一手扶著額頭,歪頭晃腦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笑著朝衛景炎長揖行禮告退:“今兒多喝了幾杯,這會兒竟是頭暈眼花的,就不擾了爺的清淨了。”
待宋明山出了屋,衛景炎眸色沉了一分,捏著茶杯的手慢慢緊了緊,視線落在窗戶外頭昏暗的小巷裏,目光突然一閃,叫了周義進來囑咐道:“盯著點陳二跟李少卿。”
周義鄭重地應了一聲,垂首默了片刻,見自家爺沒別的吩咐,這才躬身往外頭退,還沒到門口,又被衛景炎給叫住了:“那小丫頭也派個人去盯著。”陸昱做事滴水不漏,陸家這小丫頭也有意思,就是行事蠻橫了些,興許能從這小丫頭身上盯出點別的來。
周義愣了一瞬,隨後猛地醒過味兒來,眉頭卻狠狠地跳了跳,瞄著衛景炎的臉色遲疑著請示道:“爺,咱們這趟過來人手少了些。陸姑娘那兒,小的還是讓小四去盯著?”
衛景炎“嗯”了一聲,也不知想起了什麼,臉上多了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錢小四那點功夫也能糊弄人,就讓讓他去。反正這小子也跟過一回,正好熟門熟路。”
周義唉了一聲,忙退出去找錢小四。
屋子裏重又靜了下來,卻透著股沉悶的壓抑,衛景炎撂下茶杯,抬手將窗子推開了些,目光定在不遠處的明玉軒上,頓了頓,仿佛自言自語般問道:“都聽清了?”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如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落在衛景炎身後:“回爺的話,都聽清了。”
“查查鍾羽跟安懷清。”衛景炎並未回頭,視線仍舊落在窗外,頓了頓,又抬手點著燈火明亮的明玉軒,聲音裏帶了些笑意,“那間鋪子也給爺查一查!”
不同於清風樓的安靜寧謐,東街外的小築別院裏這會兒卻處處滲著股濃重的火氣,滿院子的人都是心焦火烤似的,悶得喘不過氣來。
陳子昀黑著臉坐在廳堂裏,目光陰厲中透著股說不出的諷刺,直盯得文清貴渾身打怵。
“二爺,這必定是那些人設了套——”話音未落,眼看著一個茶碗飛了過來,文清貴嚇得目瞪口呆。待回過神來,那茶碗已經直直地擦著鼻尖飛過,滾燙的茶水大半都倒在了文清貴的大腿根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