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話本與唐專奇(1 / 3)

唐話本與唐專奇

唐代通俗文學

話本小說是唐代通俗文學的重要體裁之一。它的產生,向上可追溯到隋代,《太平廣記》卷二四八引《啟顏錄》雲:“侯白在散官,隸屬楊素……逢素子玄感,乃雲:‘侯秀才可與玄感說一個好話。’”侯白是隋初秀才,曾以儒林郎修國史。這裏“說一個好話”指講一個好故事,足見隋代已經出現“說話”的形式。發展到唐代,進入一個新的階段,據唐人文獻記載,玄宗晚年喜好“說話”,表明“說話”已深入宮廷。特別是從敦煌遺書發現明確題為“話”的《廬山遠公話》、《韓擒虎話本》(“話”,原作“畫”)、《葉淨能話》以及《師婆漫語話》、《說陰陽人漫語話》的記載,進一步證實唐代已經產生同變文有別的話本小說。也就是說,當變文從佛寺禪門走向民間,佛經神變故事逐漸為世俗內容所代替,民間說話藝人逐漸取代俗講僧的時候,“說話”因更易於招徠聽眾,顯出比“轉變”和變文更大的優越性。這的話本小說漸漸成為有意識的創作活動,並對社會生活產生一定的影響,以致我國西部邊陲敦煌地區都在傳抄著話本小說。

唐代話本小說主要見於敦煌寫本,有的殘損嚴重,甚至難以卒讀。僅就殘存內容來看,它們分別從不同角度反映社會生活的一些方麵,強烈譴責封建社會的倫理道德和人們靈魂深處的醜惡東西,在一定程度上表達出人們的理想、意願和要求。但是,其中也有某些消極落後的思想內容,或鼓吹封建的“忠孝”觀念,或宣揚佛經教義的迷信思想,或誇張虛無縹緲,神奇怪誕的情節,往往起到銷蝕人們鬥誌,維護封建秩序的作用,因此,對具體作品應當進行具體分析。

唐代話本小說在情節結構、表現手法和語言運用方麵雖然還不夠成熟,但已顯示出一定的藝術特色。

上述話本作品大都源於一些零散簡略的曆史記載或民間傳說,經過說話藝人反複渲染和巧妙構思,編織得周密細致、跌宕起伏,饒有情趣地把人們引向神奇的藝術境界。如《葉淨能話》描寫葉淨能降伏嶽神、送還張令妻事,同《太平廣記》卷三七八的“李主簿妻”條;葉淨能智斬妖狐,巧救康太清女事,同《朝野僉載》卷三的“淩空觀葉道士咒刀”條;葉淨能蜀川觀燈事,同《幽怪錄》“廣陵觀燈”條;葉淨能與唐玄宗暢遊月宮事,同《龍城錄》記“唐明皇夢遊廣寒宮”條等,皆有因襲之跡可尋。但是,《葉淨能話》作者充分利用說話鋪陳敘事的特點,集一係 列小故事於一篇,把葉淨能刻畫成一位“絕古超今、化窮無極”的道者。作者在描述這些奇異故事時,不是作鬆散的組合,而是利用唐明皇“傾心好道,專意求仙”、 “頻詔淨能於大內顧問”、“淨能時時進法”為主線,把它們一個個串聯起來,形成有機的整體。另一方麵,作者敘述這些故事時也不是簡單重複,而是利用生動的細節描寫,錯綜的矛盾衝突,把一些小故事寫得娓娓動聽,並逐漸糅合進葉淨能“造化須移則移,乾坤要止則止”的道教法力之中,產生引人入勝的藝術效果。

唐代話本小說在表現方法上還運用豐富的想像和強烈的誇張,通過虛幻的情節結構,把人物放到光怪陸離的幻想裏加以藝術的描繪,使人物形象具有傳奇色彩。如《廬山遠公話》巧妙安排下“山神造寺”、“潭龍聽經”和“造一法船,歸依上界”等虛幻情節,進一步突出慧遠是一位“能知人家以前三百年富,又知人家向後二百年貧”的得道真僧的藝術形象。《韓擒虎話本》最後設下天曹地府迎候韓擒虎為“陰間之主”的情節,都是運用浪漫主義藝術手法,加強人物形象理想化描繪的初步嚐試,為後代小說的人物描寫開拓了一條新的途徑。

唐代話本小說重在講說,故以散文敘述為主,雖然還殘留著駢語的痕跡,但已初步擺脫浮豔繁縟文風的影響,創造出一種文白兼用、質樸練達,接近口語的文學語言。

唐代話本小說所取得的藝術成就,表明我國短篇小說創作在唐代已經呈現出新的麵貌,比起漢魏六朝以來形式疏略、類似短劄雜記的誌怪小說有了較大的發展。正如魯迅所說:“小說亦如詩,至唐而一變,雖尚不離於搜奇記逸,然敘述婉轉,文辭華豔,與六朝之粗陳梗概者較,演進之跡甚明,而尤顯者乃在是時則始有意為小說。”這話雖是對唐人傳奇而言,用於敦煌話本同樣合適。魯迅對敦煌遺書中的《唐太宗人冥記》、《秋胡》等小說十分注意,他認為“用白話作書者實不始於宋……仍為唐人之作也”。敦煌遺書內《廬山遠公話》等話奉小說,生動說明小說創作在唐代已經進入新的階段,已逐漸成為有意識的創作活動。這些作品體式結構上“人話”、“正話”等特點,也進一步證實宋元話本並不是突然繁榮起來的,而是唐代話本小說發展的必然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