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陳方《題龔翠岩中上出遊圖》詩雲：
楚龔胸中墨如水，
零落江南發垂耳；
文章汗馬兩無功，
痛哭乾坤遽如此。
恨翁不到天子傍，
陰風颯颯無輝光；
翁也有筆同幹將，
貌取群怪驅不祥。
是心頗與馗相似，
故遣麾斥如翁意；
不然異狀吾將憎，
區區白日胡為至。
嗟哉鹹淳人不識，
夜夜宮中吹玉笛。
詩人頗能體味畫家的處境。黃公望下獄
元代著名畫家黃公望(1269～1354)，字子久，號大癡、一峰道人，本姓陸，名堅。後出繼永嘉(今浙江溫州)黃氏義子，黃氏因晚年得義子，歎曰：“吾望子久矣!”遂改姓名黃公望，字子久。黃公望作為元代山水畫四大家之首，有全麵的文化修養，詩書畫全能，又通曉音律，還是有名的元曲作家。他的山水畫，構圖平穩，用筆流暢，墨色明潤。畫麵形象自由舒展，無扭曲變態的樹，無驚濤駭浪，也無動人心魄的高峰險嶺，均處在協調平和的氣氛中，畫麵形象好像都經過淨化。反映出畫家作畫時冷靜的心態。這可能與他的人生遭遇有關。
黃公望年輕時曾為浙西憲吏，掾中台察院書吏。在元代，官與吏的職責是截然分開的，吏隻是具體辦事員，無權。他在浙西為吏時，曾協助平章張閭經理錢糧。仁宗延元年即公元1314年，平章張閭有感於當時田畝賦稅混亂，國庫收入減少，社會不安，“歲入不增，小民告病”，因此上奏朝廷，請求下旨，要各地方如實上報土地和賦稅數目。限四十天報完，如有欺瞞，嚴懲不貸。因時間緊迫，直接影響到各地大地主、大官僚的利益，於是聯合起來反對。加之一些協辦員為非作歹，搞得老百姓無法生活，不少地方激起民變。富民黠吏並緣為奸，嫁禍於張閭。參與經理錢糧的黃公望不服，因而受到牽連，被關入監獄。從黃公望的好朋友楊仲弘和王逢記載得知，黃是無辜的。正因為無辜遭冤枉，所以黃對社會失去了信心。出獄後加入了全真教，遠離官場，過起了隱居生活。由原來的熱衷於功名，到後來的淡漠世事；由原來對生活的執著追求，到冷靜思考；由盲目效忠朝廷，到後來的遠離官場，前後的思想變化，對他的山水畫創作及其風格，都產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如他的山水畫理論著作《寫山水訣》提出，作畫大要是去甜、邪、俗、賴。黃公望教規之嚴
黃公望因協助張閭經理錢糧獲罪入獄，出獄後，便加入了全真教，易姓名曰“苦行”，號靜墅。先是在鬆江一帶以為人算卦和賣畫維持生活，後遷居筲箕泉，往來於富春、吳興、鬆江、蘇州、荊溪、無錫等地。同時開“三教館”，收徒傳道，而且教規很嚴。一位姓沈的徒弟“狎近側一女道姑”(即有調戲猥褻之意)，其他徒弟要向黃報告此事，沈生懼怕師父責罰，便自取菜刀割勢，數月傷口不愈合，後經太監指點，服一種特殊藥酒，才得以痊愈。開三教堂收徒，說明黃公望位居道教上層。與他往來的也多是道教上層人物，如勾曲外史張雨，開元宮玄賢真人王衍壽等。黃公望所加入的全真教，是南宋開始流行於河北的新道教，其師乃大名鼎鼎的金誌揚。他花費精力修煉全真教，一是修身養性，二是稀釋因牢獄之苦所帶來的心靈創傷。當然，作為從小接受儒家傳統教育的黃公望，並不能完全忘情世事，所以他練教之外，還要畫山水，通過畫經過心靈淨化的山水畫，表達自己對生活的感受，“達則兼濟天下”是儒家思想的主流，“窮則獨善其身”是不得已而為之的。王淵畫鬼
王淵，字若水，元代著名畫家，生卒不詳，錢塘(今杭州)人。善畫山水、人物，尤擅長花竹翎毛。年輕時曾得到大畫家趙孟指教。今存作品主要有《花竹禽雀圖》、《桃竹春禽圖》、《山桃錦雉圖》等，手法工致，設色豔麗，屬於畫院傳統。畫史記載，王淵還善於畫人物，但作品沒有流傳下來。有關他畫鬼的故事，從另一個側麵反映了元代人物畫的特點。
天曆中(1329年前後)，王淵奉命畫集慶寺兩廡的壁畫，當時劉總管主持這項工作，劉命王淵畫門首壁上的鬼的形象，壁高三丈餘，一時很難下筆。王淵取來紙貼連成大幅，畫成稿樣拿給劉審定，劉說畫得不錯，但移到牆壁上手足長短比例如何掌握?王淵覺得沒有主意，想不出好辦法。第二天，帶上酒和禮物去向劉總管討教，劉說你能不恥下問，說明孺子可教也，我應該把方法告訴你。你先量好牆壁的尺寸，再把人物形象各部分比例找準確，在壁畫放大稿時，先畫成裸體，看比例沒有問題了，最後加衣服，就不會走樣了。王淵照劉總管的辦法去做，果然成功了。這個故事說明元代壁畫是注意人物結構、解剖關係的，此種風氣應與元代喇嘛教藝術發達有關，喇嘛教不回避裸體形象，要畫好裸體，就要懂得人體結構解剖。流傳至今的敦煌莫高窟第465窟的元代密宗壁畫，就有不少裸體形象，有的全裸，結構解剖都是比較準確的。作為民間畫工，學畫人物也是由畫人體開始的，此傳統直至清代還在延續，清工布查布所著《造像量度經》，附有釋迦佛裸體之像各部分比例，菩薩形象雖不是全裸體，但其人體輪廓也依稀可見。王蒙下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