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船重撐出來,掉過船頭又往回劃,夜很快過去了。香兒在一個碼頭上棄掉了船,雇輛馬車來到白頭山下。
韓仰山最近是他幾年來最高興的時候,李中義私自出去一趟帶回了機槍,把劉原鬆打得狼狽逃竄。他那些手下,和四麵山送給他的人,多半被打死了,估計幾年內不敢再回來。這時一個弟兄進來報告:“大哥,一個年輕媳婦,說是何向民的媳婦,叫您救她的丈夫。”韓仰山問道:“她丈夫怎麼啦?”那弟兄說:“就在山下,昏迷不醒,說是受了槍傷。”韓仰山自李中義回來後就不再怨恨向民。聽完了說:“一起到山下看看,不是萬不得已他媳婦不會把他弄到這兒來。”
大家到了山下。香兒還沒有放馬車走。向民躺在車上蓋著被子,揭開看,都嚇了一跳,已經認不出他了。香兒把受傷經過講了一遍,韓仰山惱恨地說:“他就傷在我眼前,那時……”話到半截又停住了,“埋怨還有什麼用,馬上到無錫請大夫!”見李中義在身邊,說道:“你帶兩個人立即去把無錫最好的醫生請來,今天必須到!如果拖到明天人也就完了!”李中義立即帶著兩名得力兄弟跑回山,騎快馬直奔無錫。韓仰山又命人從山上抬下條竹床,把向民從車上搭下來,抬到山上一個幹淨的屋子裏。香兒看到大家都盡心,心裏安穩了些。鳳枝抓著她的手說:“妹妹,你真行,遇到這麼大的事還那麼從容,你真不得了!”香兒眼裏含著淚,嘴裏嗚咽著,想說句感激的話卻說不出來。鳳枝說:“妹妹,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那沒有用,什麼也不用說,放心吧,醫生今天一定能請來。你也要安心休息,不然他好了你又壞了。”
香兒思想著閉了下眼睛,想著醫生快點來,就在鳳枝懷裏睡著了。閉在外麵的淚珠順著臉滾下來,流進嘴角。鳳枝見她實在好看,不舍得放下,不久感覺到她的身子發起熱來,意識到她在勞累中受了風寒。叫人做了兩碗湯麵,晾了晾,把香兒叫醒。香兒睜開眼,見自己躺在人家懷裏,羞得臉紅。鳳枝說:“怕什麼,我是你姐姐。你身上有寒氣,把這麵喝了就好了。”香兒把麵喝了,覺得發冷的身子裏有了暖意,而外麵仍冷得發抖。鳳枝說:“你躺在床上,蓋上被子再睡上一覺,出身汗管保沒事了。向民有我看著,等醫生來了我會叫醒你。”香兒有些遲疑,鳳枝又說:“聽姐姐的,床上的被子是我的。”香兒上了床,蓋上被子,不久覺得身上濕乎乎的,輕鬆了些,又睡著了。
無錫最有名的醫院,是當地豪紳和上海一家外國醫院合辦的濟民醫院。三匹馬跑得通身是汗,到醫院後三人直奔院長室。院長正和一個小護士談著什麼,三人來到門口故意咳嗽了一聲。小護士見了差點叫出聲來了,慌忙躲到後麵。院長滿臉鎮靜:“幾位若是看病,請找下麵的醫生。”
李中義走進來見對麵有張椅子,泰然坐下,“不是我有病,是我的朋友受了槍傷。”說完拿出手槍放到桌子上,院長緊張了一下,臉上依舊表現出鎮靜。“既然受了槍傷,應該馬上送到醫院來治療?”李中義又掏出兩把匕首放到桌子上,“他不能動了,你這裏最好的醫生要到我那裏去出診。我要最好的醫生!”他故意把語氣加重。院長顯然被嚇住了,對小護士說:“請外科郭大夫來。”小護士蜷縮在角落裏,神經緊張得沒聽進去。院長起身對著她又說了一次,她才領會,脫身似的跑了出去。不久一個青年大夫進來,看了李中義一眼,對院長說:“您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