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特工在中國遍地都有,但也許沒有人相信,在日本的東京也有一個中國的特工組織。他們最初是由幾名愛國留學生自發組成的,已經生存了十年了。他們深知中國抓獲了日本特工,還要冒著泄密的危險送還給日本。而自己的工作稍有不甚,被日方抓住證據,就會給日本人一個向本國政府施加壓力的借口,那時他們就成了國家的罪人。工作的謹慎、難度可想而知。
年輕人到了一家律師所找到中年學者說:“要找的人我已經知道了。”學者問:“你是怎麼知道的?”年輕人說:“是偶然。東京大學有我的朋友,他的導師最喜歡中國文學,自喻為中國通。他說,全日本研究中國文學最有成就的,當屬三十年前突然死於海難的佐藤丘夫。他聲稱至今保留著佐藤丘夫當年的著作。我聽說後就叫我的朋友去借,借了幾次他才給,還說,十天之內必須要還。問他為什麼那麼急,他說,佐藤死後他的著作曾經受到過查禁,這是私自保留下來的。那些書朋友讓我看了,裏麵附有一張相片,一看就是相片上那個人。為此我走訪過許多上了年紀的漢文學者,他們大多都記得這個人。還有一個對他的身世知道一些,認識他的妻子叫深田雪子,幾年前曾意外見到過她,她一直沒有改嫁,獨自一個人生活。”
學者並沒有半點興奮,他的喜悅和憂慮,在他身邊多年的人也很難從表情上看出來。“這件事你要馬上辦好。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現在我當麵通知你,我們的組織解散了。我要回到國內南方,我希望你也去,可你有自主決定的權利,但絕不能再留在這裏。”年輕人問道:“難道有人注意到我們了?“學者說:“我不知道,但我們已經生存了十年,該結束使命了。”年輕人說:“這裏還有許多工作沒有完成呢!”學者說:“一些工作扔掉,三天內我們都要在回國的船上。”
年輕人回來後把相片印了若幹份,把該寫的在蠟版上刻下來用油印機印了若幹份,裝到一個個信封裏,寫上不同的地址,第二天上午全部扔到了信筒裏,第三天就坐船回國了。
向民還是一個人住在上海的那間房子裏,還是天天翻看采燁的那些信。這天在外麵吃飯回來,見房門沒了鎖,就一把拉開。見一個人正躺在他的床上,伸手一推,那個人睜開眼睛說:“你回來了?”向民見他眼熟,問道:“你是誰呀?”他說:“在東京街頭遇到的,怎麼想不起來了?”向民想起來了,但不知道他怎麼會知道這兒。問道:“那件事怎麼樣了?”他說:“已經搞清了,一會兒再細說,我太困了!”說完眼睛又閉上。
向民向房東要來一套鋪蓋,坐下來把信整理了一下,收藏起來。晚上兩人一起到外麵吃了飯,回來後那個人說:“我和你是同鄉,也是無錫人,家住在城北的堰橋,家裏原來是開米行的,人稱沈家米倉。一轉眼離開家八年了,在組織裏工作也已經四年了!”向民聽得耳熟,很快想到了靜慧,問道:“你有個妹妹吧?”他也許是對以往的家事不在乎了,隨意地說:“是有個妹妹,可現在家裏一個人也沒了。”向民又問:“那你叫什麼?”他說:“我叫沈珩。在組織裏的名字是大川喜一,現在大川喜一已經成了過去,到這裏給你當個助手代替孫度。”向民才發現他眉眼間與靜慧特別相像。想到靜慧,心裏又開始不安,“自己欠下的是一條命,希望以後能有在他身上償還的機會。”
深田雪子獨自生活了三十多年,無人打擾。她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就像根獨自在荒野中,枝葉已經垂落的幹樹,在無聲地慢慢枯朽。哥哥一家住在附近,與她相依為命。這天拿著一封信找到她,“你看看,這裏好多家都收到了這樣的信,都是寫你當年先生的。說他沒有死,去了中國,在那裏做了官,現在已經不在了,而你的兒子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