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齊閏年頭痛的還是劉原太,他的行蹤一直捉摸不定,懸賞了幾個月一點收獲也沒有。他在淮軍中組建了兩個特務隊,深入浙皖兩省尋找他的蹤跡。

劉原太現在是一千多殘兵敗將,但也是生存下來的精華。他們不敢再像上次隻待在一個地方,而是進了天目山區躲躲藏藏,浙皖兩省也摸不清他的行蹤。兩個特務隊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終於找到了他和他的隊伍。現在擺在齊閏年麵前的還是和一年前同樣的難題——軍隊如何進入他人省份?何萬春讓他仍起用一個人。齊閏年說:“何向民?他不是已經消失了嗎?”何萬春說:“無錫人已經看到他了,他就在家裏。”齊閏年說:“我在義母麵前發過誓:一生絕不重用他。”何萬春說:“我當然知道,我不會至督軍於不仁不義之地的,我已經把一切都想好了。”

陳長青依然是師長,去年在長江邊上同張記兩師隻剩下三千八百人。劉原太被消滅後又重新擴充,現在已具有了相當的戰鬥能力。他是蘇軍將領中有名的排淮派,緊隨張將軍的人物。現在他的部隊已秘密從宜興、栗陽向南部運動,他留在栗陽等待向民。

向民家來了幾個騎高頭大馬的人物。附近鄰居看著紛紛羨慕:“回家不久就有大人物來請了,到底是有大本事的人啊!”那個嫂子說:“這次向民去了也不知當多大的官?反正官小了他是不會動心的。”另一個說:“小官也不會有這樣的人來請啊!”

向民聽完何萬春的話,知道劉家弟兄和他那些狗腿子朋友大多還活著,自己還要扮演和去年同樣的角色。他說:“去年李暉還給了我一千多人。齊閏年是我的同學,就不敢慷慨一下,給我一個師,等打完了再還給他?”何萬春說:“你不知道齊督軍的苦衷啊!他已經答應你,等鏟除了劉原太,除了做官你要什麼都會給你,哪怕是一條胳膊也砍下來給你。”向民說:“我什麼也不想要他的,就想看他的心是否真誠,他若真的誠心自己應先砍掉一條胳膊讓我看看,斷一指也可以。”何萬春苦笑了一聲:“這……這……這已經表明他的心了!”

向民在院子裏找到一塊方磚,刻成了自己的牌位,拿到墓地,要和香兒的棺材埋到一起。他想:“自己的命就像前生注定了不同普通人,不能在家裏安靜地過一生。幾年裏多少風浪都闖過來了,以後也不會離開凶險,不一定總能次次幸免。人生一處死一地,如果死在了外地,自己一個親人也沒有,沒有人把屍骨背回來同香兒並葬,就會讓香兒一個人孤零零地守著先祖,永遠地孤獨著,現在自己應該先彌補上這可能的憾事。”

見到了香兒仍舊油黑發亮的棺材,心裏自然湧起兩人在一起時的辛酸,胸腔裏聚滿了淚水。克製著,把牌位放好,把土一鍬一鍬地培上,恢複原貌後淚水已模糊了眼睛,順著臉掉到土上,就那樣和香兒敘述了許多話。心裏始終還有罵自己的一句:“如果現在和采燁到了一起,即便也是在香兒的墳前,還會是這樣的痛楚嗎?”

向民出了無錫就和何萬春分了手,到栗陽時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了。到澡堂子去洗澡,對陳長青配給他的衛兵說:“我的衣服該換了,給我弄一套像樣的衣服來。”洗完後,對著鏡子欣賞起來:“樣子還不算難看,如果不是腿瘸,娶個像樣的媳婦不算難事。等為齊閏年辦完了這趟差,如果還活著,到上海,這腿說不定還能矯正一些。”

衛兵端著一身黃泥子軍服來到跟前,向民不等他行禮,問道:“這是什麼衣服?”衛兵說:“是陳師長給的,他說您現在的身份是總指揮,應該是中將軍服。”向民說:“我是叛軍的總指揮;本來就不是蘇軍的人,現在叛離了蘇軍再穿蘇軍的軍服不可笑嗎?你到附近的衣布店給我買套闊氣點的衣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