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唐代藝術 樂舞大唐(1 / 3)

六、唐代藝術 樂舞大唐

虹裳霞帔步搖冠,鈿瓔累累佩珊珊。

娉婷似不任羅綺,顧聽樂懸行複止。

磬簫箏笛遰相攙,擊彈吹聲邐迤。

散序六奏未動衣,陽台宿雲慵不飛。

中序擘初入拍,秋竹竿裂春冰坼。

飄然轉旋回雪輕,嫣然縱送遊龍驚。

小垂手後柳無力,斜曳裾時雲欲生。

煙蛾斂略不勝態,風袖低昂如有情。

上元點鬟招萼綠,王母揮袂列飛瓊。

繁音急節十二遍,跳珠撼玉何鏗錚。

朔鸞舞了卻收翅,唳鶴曲終長引聲。

……

這就是《霓裳羽衣曲》,白居易為我們展現的是怎樣一個雍容華貴、豪富奢華又極具藝術性的歌舞場麵啊!在這“虹裳霞帔步搖冠”、“飄然轉旋回雪輕”、“跳珠撼玉何鏗鏘”的詩句中,我們能聽到磬、簫、箏、笛那悠揚舒展的和聲,也能看到那彩虹色彩的衣裙似晚霞一樣披在舞者的身上,將她們映襯得像仙女一樣超凡脫俗、美麗雅致,隨著音樂她們翩翩起舞,時而輕盈飄逸,時而矯捷奔放、跳蕩騰挪。

《霓裳羽衣曲》乃唐代大曲中的法曲名作,它是一個將本土藝術與外來藝術完美結合的產物。在音樂上,《霓裳羽衣曲》以漢民族音樂的含蓄、淡雅與印度佛曲的神幻、縹緲相結合;在舞蹈上,她既具有傳統舞姿“小捶手”的柔和、典雅,又有西域俏麗、熱烈的風情,無愧是唐代歌舞藝術的巔峰之作。作為唐大曲的最高代表,她突顯了這一宏偉龐大的藝術形式所具有的一切美感。在全曲散序、中序、破的布局中,在“未動衣”到“跳珠撼玉”的過程中,不是更增加了壯闊而深遠的意境嗎?曲中滲透著“清濁、大小、長短、疾徐、哀樂、剛柔、迅速、高下、出入、周疏”的變化,不正是遵循了“聲一無聽,物一無聞”的法則嗎?作品從曲——歌——舞的發展也正應了“歌詠之不足,則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似人的一種自然本能,由情而發。

如果單看《霓裳羽衣曲》中的某一個部分,也許你還並未感到她帶給你的震撼,可若將全曲36個段落全部展開時,那動靜有致,虛實相宜(怡)中逐漸顯露出來的宏大壯闊卻是無與倫比的。這正是統治階級講究氣派、講究威嚴、講究奢華的產物,在大一統政治思想的影響下,他們追求神聖感和莊嚴感的審美趣味。這點並非隻存在於音樂裏,在中國傳統建築的審美觀念中我們也依然會發現,故宮的雄渾氣魄並非一個太和殿所致,而在於錯落有致、排列有序的許多宮殿、長廊、廣場巧妙的組合搭配。

關於《霓裳羽衣曲》音樂來源的傳說均與宗教有關,有說是此曲乃唐玄宗由一位道士帶入月宮漫遊,聽到仙樂,玄宗默記於胸,後編寫成曲。還有人說,此曲是玄宗在自己創作的基礎上,吸收了印度的《婆羅門曲》編寫而成。

唐代在文化上采取了兼收並蓄的政策,在宗教信仰上原有的“獨尊儒術”已逐漸被淡化,進而形成了“儒、佛、道”三教並重的景象。《霓裳羽衣曲》中與佛、道教的密切聯係也是玄宗宗教思想觀念的真實反映。《霓裳羽衣曲》在音樂、舞蹈、服飾等方麵都表現出一種濃重的“仙”意。

有人說,要想尋找唐大曲之遺音,可以去聽一聽“西安古樂”。的確,作為唐故都的西安,它在有意無意間,或多或少地保持著唐代音樂的發展軌跡。其散、慢、快的結構布局特點與唐大曲結構十分相似。而在樂譜方麵,現存的大量古樂譜的半字符號也與敦煌所出的唐人樂譜十分相近。今天,我們有幸還能聽到這曆史的遺響,但如果人們不緊緊抓住它的話,也許有一天,黃土會像掩埋文物一樣掩埋了古樂,那絕不是遺憾兩個字所能承載的。

“唐詩入樂,樂入唐詩”,隻有這個具有詩的氣質,樂之靈性的時代才能造就出這巧奪天工之美。有這樣一則故事,甚能說明唐詩與音樂的密切關係。開元年間,在一個下雪的日子,王昌齡、高適和王之渙三位詩人一同在酒家飲酒,恰巧碰到幾位梨園藝人也在此作樂會宴。三人私下約定,以樂工演唱各人詩作的多少來一比高下。不一會,有樂工演唱了王昌齡的《芙蓉樓送辛漸》和《長信歌》,接著高適的《哭單父梁九少府》也有人唱起來了,隻有王之渙的詩還未被演唱。這時王之渙說,那位技藝最高的樂工還未開口,她如果不唱我的詩,我從此後不與你二人相爭,但她若唱了我的詩,你倆要甘居我後。話音未落,那樂工已唱道: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這正是王之渙的《涼州詞》,三人聽罷對視而笑。

由此可見,唐詩入樂乃常俗之事,插上音樂的翅膀,唐詩可更自由、廣泛地傳播到每個角落。

一曲《陽關三疊》唱斷了多少離人的愁腸,此曲的歌詞原是王維的《送元二使安西》一詩。這是一首送人赴邊地從軍的詩。全詩惜別而不傷別,於依依之中見灑脫風貌,不落離愁別恨舊調。詩作一經問世,就被樂工們配以旋律並廣泛傳播開來,成為唐代傳唱不絕的送別歌曲。今天的《陽關三疊》雖未見得是唐原曲,但其中精華,應仍襲唐風。

渭城朝雨浥清晨,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原詩起承轉合的原則也成為音樂發展的脈絡。起承句以舒緩的情緒展開,音樂顯得淡淡的,而進入轉句則沉入了較低的音區,為全曲蒙上了濃濃的憂傷之情,最後合句雖是重複起句,卻已變得酸澀、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