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楊蔭裏,花溪亭畔,李南軒心頭越來越升騰的擔憂幾乎讓他失去耐心時,終於從小徑那端看到了匆匆而來的寒玉。他迎上去,一把將她抱入懷裏。“玉兒,怎麼來晚了?”
“師父和我說話,所以……遲了。”他的懷裏依然有熟悉的冷香,宛如淹溺她的深海,寒玉下意識地環住他的腰,讓自己偎得更緊。熟悉的親密相擁,她竟一時忘了要問什麼。
他放開她,似乎想說什麼,“玉兒……”她抬起一雙盈盈水眸,他心中一蕩,低頭吻上了她的唇。柔軟甜蜜的溫柔鄉,不禁誘導著寒玉開啟唇瓣,接受他的入侵。難道會是假的嗎?突然有一絲清明滲入腦海,寒玉哆嗦了一下,情不自禁伸出小舌纏繞上他的,似乎想尋找到他熱情中的破綻。
本是被她的美麗誘惑後的輕點朱唇,他卻發現她像個孩子般地纏著他,青澀又執著,這樣的她益發掀起了他的情火波瀾,令他抱得更緊、吻得更深。寒玉什麼異樣也沒有找到,反而意識渙散,在他帶來的美好感覺裏酥軟了身子。好容易掙紮著推開,“你……你剛才要說什麼?”
南軒回過神,笑道:“快來看看這樣東西。”瀟灑地彈了彈手指,瞬間點亮了身邊碧樹。他摟著她在石凳坐下,從懷中取出一卷薄薄的小羊皮,一頁頁展開,竟全是一幅幅大紅色女子裙裳圖式。“這是?”寒玉疑惑地望著他,南軒揉揉她的秀發,語氣有點無奈:“你一點也不操心呐,還有一個多月就要做新娘子了。那天我看俞媽拿了這個冊子在幫你選嫁衣,我想,還是讓你自己挑。快看看,全蜀郡嫁衣坊的式樣都在這裏了。”
嫁衣?隻有一個多月了?原本天天盼著佳期,可是現在,麵對喜慶的畫圖,寒玉卻突然感到了慌亂。確定要嫁給他嗎?他為了得到混沌之珠,拋棄了魅蘭,轉而向自己示好,他對自己能是真愛嗎?她摩挲著羊皮薄卷,手指微微顫抖,偷眼看他,光亮下他的側顏俊美得誘人,分明感覺到,他的目光中滿是憧憬……
不,不能被誘惑!應該快刀斬亂麻,揭穿他的伎倆,痛斥他的欺騙,然後利落地宣布退婚,告訴他永遠也別想覬覦寶珠,這才是廣寒仙子應有的骨氣!退婚?她把自己嚇了一跳,她竟然要退婚嗎?她第一次深深愛上的男人,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被他牽引了心,想到要離開他,心口無法遏製地泛起絞痛。不舍得,她竟會沒出息地不舍得一個騙了自己的男人!心口痛著,一個堂而皇之阻止她主動退婚的理由便冒了出來:如今蜀郡人人都知道太守府選了她的帖子,她提出退婚,讓太守丟臉,惹惱了他,自己肯定死無葬身之地,更何況,失去他的庇護,岷江裏神龍正等著呢。前也是狼,後也是虎,能有什麼差別呢?
“玉兒,中意哪款?”見她深思,他寵溺地在她鬢邊印下一吻。“我……”寒玉定了定神,急忙收回遐思,如果還沒有想好對策,就先不要被他看出端倪。
她認真地打量起一款款嫁衣,各有各的獨特設計,難分伯仲。一頁頁翻看,直到最後一頁,她被瞬間吸引住了。這一款嫁衣,簡直不食人間煙火,雖是如火的紅,卻仿佛輝映著明月的高潔與華美,穿上它,就是飄然出塵的仙子,領口、腰線、袖口的細節裝飾更是獨具匠心,高貴不凡。愛煞了,一眼就愛煞了!也許每個少女的心裏都有一個嫁衣情結,幻想隻屬於自己的獨一無二的華裳,寒玉難掩激動,想象著自己穿上它的綽約風姿,肯定地落下纖指:“我喜歡這件,真是太美了,太契合我了!”
“你真的選了這件?”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星眸閃著光亮,臉上竟泛起帶點羞澀的紅暈。
“嗯,我覺得這件衣服好像天生就屬於我,為我量身定做的一樣呢。”寒玉愛不釋手地把圖樣捧在眼前。
他激動地一下子緊緊抱住她,將她的小腦袋按在了自己胸口:“寶貝你注定是我的新娘!”
什麼?她被他的激動表現感到訝異,南軒捧著她的臉蛋,笑得像個邀功的孩子:“因為這件不是嫁衣坊的,是我設計的哦!”
“你?”寒玉陡的瞪大了眼睛,“你……你居然會畫衣服圖樣?”
“當然沒畫過了,這是第一次嚐試。”南軒得意地笑道,“不過看起來很成功,我得感謝張癲,他教會了我畫複雜得多的水文圖,我才有勇氣畫衣服。”
在她仍發怔的時候,他狠狠親了親她的臉頰:“我的娘子與我心有靈犀,我會讓蜀郡最好的裁縫把這件嫁衣做出來!”
“南軒——”她哽住,他竟然親自為她設計嫁衣,難以想象男人第一次畫女人的衣服,有過多少反複,用了多少心思,他最終為她呈現的完美是如此打動她,難道不是隻有最了解她、最關注她、最肯替她用心的人方能做到?他會是不愛她的嗎?如果沒有今天聽到的所有,她會是世上最幸福的新娘啊!可是,真的需要懷疑嗎?反正他們的婚事已經是板上釘釘,如果他隻是為了得到寶珠,又何必在這樣的細節上用心討好她?也許……並不是那樣的,也許,他還是愛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