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一千打1(1 / 3)

大衛崇尚自我奮鬥,像那些成功人士一樣,是個全神貫注的人。當滾滾人流衝向北方淘金時,他就在雞蛋上打主意了,他要全力以赴使這個點子成功。他粗粗地估了一下,這筆冒險不下於發現了一個閃光的金庫。就算一打(即十二個——譯者注)雞蛋在道森可賣到五塊錢吧,這樣的估計是合理的。那麼,要是進了這座“黃金之都”,不用說,一千打雞蛋準能賣到五千塊錢。

當然,開銷也是要算的,他想得很周全,他是一個細心的人,精明,會算計,天生一個理智的腦袋和一顆不易激動的心。按一打一十五美分來算,一千打雞蛋的成本不過一百五十塊錢,在超級暴利前,就不足掛齒了。假設,就假設這一趟他大大地“瀟灑”了一通,人同雞蛋的運費總共花了八百五十塊錢吧,那麼,等最後一個雞蛋脫了手,最後一粒金砂進了腰包,他仍可純賺四千塊錢。

“你瞧,艾瑪,”——他和妻子打起算盤。他們寬敞的客廳裏,擺滿了各種地圖同政府測量報告,還有許多旅行指南以及阿拉斯加的旅行手冊——“你瞧,到了黛牙後,費用才算真正開始——開頭的一段路,連頭等艙船票也算上,五十塊錢就滿打滿算了。從黛牙到林德曼湖,運貨的印第安腳夫,每一磅要一十二美分,一百磅要十二塊,一千磅要一百二十塊。就算我的貨重一千五百磅吧,總共是一百八十塊…多算一點,就算二百吧。有一個剛從克朗代克回來的可靠人士告訴我說,三百塊錢能買到一條小船。這人還說,可打包票弄到兩個乘客,從每個人身上賺到一百五十,那條船等於白送,再者,他們還可以幫我駕船。還有……全算進去啦。我一到道森,就把雞蛋從船裏運上岸。現在先讓我算算,一共是多少?”

“從舊金山到黛牙,五十;從黛牙到林德曼湖,兩百,船價是乘客付的——一共二百五十。”她一下算出來。

“還有我自己的衣服行李。要一百,”他享受地接過話頭,“這樣,至少還剩五百塊錢來對付意外的開銷吧?但究竟會有什麼意外開支呢?”

艾瑪聳聳肩,揚了揚眉毛。要是遠方的雪國吞得下一個人和一千打雞蛋,當然吞得下他的一切。她心裏這麼想,可嘴上什麼也沒說。她對大衛看得可謂透徹,所以她不用說了。

“就算因為意外的耽擱,要多用一倍時間,我跑這一趟需要兩個月吧。想想看,艾瑪!兩個月賺四千!這不比我現在一個月一百塊的打工錢好到哪裏去啦。嗯,將來我們要在城外搞幢別墅,住得寬敞一點,每間房裏都有煤氣燈,從窗口望出去要視線開闊,至於眼下這幢房子,可以出租,收來的房租除了付捐稅、保險費、水費之外,還有剩餘。此外,也許我還會找到一個金礦,變成一位億萬富翁裏,這種機會總有的。艾瑪,你覺得我的想法不過分吧?”

艾瑪簡直不能朝壞處想。不是嗎?她娘家那個堂兄弟——當然,隻是遠親,一個爛仔,沒出息的,橫衝直撞——當初從那神秘的雪國衣錦還鄉時,不就帶來了十萬塊錢的金砂嗎?這還沒算上他在開采金砂的礦上擁有的一半主權呢。

老板看見大衛在櫃台一頭的秤上稱雞蛋,詫異極了,大衛總在他的雜貨店買東西。但大衛自己更覺詫異,他發現一打雞蛋有一磅半重——這樣,他那一千打雞蛋就有一千五百磅重了!

就是不算他在路上必須吃的糧食,他預算的重量中,也沒有餘地留給衣服、毯子和餐具了。他的算盤一下垮了,他正要重打算盤時,腦袋裏突然蹦出一個用小蛋來稱稱的點子。他奸滑地對自己說,“反正不管大小,一打雞蛋總是一打雞蛋”;而一打小蛋的重量,根據他稱出的結果,隻不過一點二五磅。於是,舊金山城裏立刻充滿了神色焦急的夥計,那些畜產品批發商看到突然有人要一打不到二十英兩的雞蛋,都摸不著頭腦。

大衛把他的房子抵押了一千塊錢,把老婆安置在娘家多住些日子,然後辭掉工作,前往北方。為了不超出預算,他隻買了一張二等艙船票,可因為正處在淘金的高潮上,二等艙比統艙還亂。

晚夏,他帶著雞蛋,登上黛牙的海岸時,已變成一個臉色慘白、走路搖晃的人了。不過不久,他的腿又有力了,胃口也好起來。他跟奇爾古特腳夫的首次談判,使他挺起腰杆,硬起頭皮。對這二十八英裏路,他們討的運費是四十美分一磅,可是等到他喘口氣,剛咽下一口唾沫,運價又漲到了四十三美分。後來,十五個結實的印第安人,看到他肯出四十五美分一磅,就把皮帶套上了他的貨箱,想不到一個穿著髒襯衫同破爛罩衣的斯蓋魁商人,因為在白隘口路上丟掉了馬匹,急於要穿過奇爾古特山道往前走,肯出四十七美分,他們又把箱子放下了。不過,大衛性格剛毅,終於以五十美分一磅的代價雇到了幾個腳夫。兩天之後,他們已經把這些雞蛋平平安安地送到林德曼了。可是五十美分一磅就等於二千塊錢一噸,他這一千五百磅已吃光了他那筆備用的款子,搞得他困在譚塔勞斯角,每天眼巴巴地瞪著那些新造好的小船開往道森。還有,造船廠裏也充滿了一種狂亂的氣氛。所有的人都在沒日沒夜地趕工,至於他們為何要這樣十萬火急地嵌縫,釘釘子,塗油,這並不難解釋。

那些荒山上的雪線,每天都要爬下來一截,風雪吹刮著,湖中已結起了薄冰,冰層正在加厚。每天早晨,那些累得手腳都抬不起來的人,還要支起慘白的臉,瞧瞧湖麵是不是已經封凍。一封凍他們就沒指望了——就不能在這串珠狀的湖泊裏、在湍急的河裏順流而下了。不過,還有更重的打擊,他發現了三個同行——三個蛋商。當然,那個德國矮子已經破產了,他正在親自背著最後一箱雞蛋,沮喪而回。可另外那兩個定造的船已快竣工了,他們正在天天祈禱財神把嚴冬的鐵蹄再擋住一天。但鐵蹄已橫掃了大地,很多人都在肆虐奇爾古特山的暴風雪裏凍傷了,大衛的腳趾也不知不覺地凍傷了。這時候,他碰到了一個機會,他帶著貨物可以搭上一條正要從碎冰塊上開航的船,不過要兩百塊現款,但他沒有錢。

“我看,你再等一下吧,”那個造船的瑞典人說,他在這裏等於挖到了金礦,他是個聰明人,自己也清楚——“再等一下,我就會給你造一條棒極了的小船,放心啦。”

得到這句空口無憑的保證之後,大衛回到火山湖那邊去了,他在那裏碰到了兩個記者,他們在從石屋屯越過山道去幸福營的路上,丟失了形形色色的行李。

“是的,”他拿著架子說,“我有一千打雞蛋在林德曼,我的船的最後一條縫也快嵌好了。總算我運氣還好。現在船很寶貴,你們當然知道,連買也買不到。”

那兩個記者聽到這話,都吵著要跟他去,差不多像要打架似的,然後又用綠花花的鈔票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並且在手裏擺弄著金燦燦的二十元一枚的金幣。他根本不要聽這些話,可是他們纏得他毫無辦法,等到他們每個人出到三百塊的時候,他也隻好勉強答應了。此外,他們還硬要把旅費先付給他。等到他們各自寫信給他們的報社,說起這位有一千打雞蛋的“好心腸人”時,這位“好心腸人”已匆匆回到林德曼,找那個瑞典人去了。

“喂,我說啊!把那條船給我!”他開門見山,手裏叮當叮當地擺弄著那兩個記者的金幣,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那條已完工的船。

那個瑞典人冷漠地瞧著他,搖了搖頭。

“那小子出了多少錢?三百嗎?嗯,這兒是四百。拿著吧。”

他打算把錢硬塞給瑞典人,可瑞典人卻後退了幾步。

“不行。我說過,這條船是給他的。你得再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