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四節(1 / 3)

第二年春天,紫槐樹葉剛剛吐出一點兒綠芽,人們看見兩個穿著黃色軍裝的人走進車輞村村政府,接著人們又看見秦幹部陰沉著麵孔帶著弦兒也走進了村政府。然後又看見民兵營長在村政府的前前後後派了哨兵,顯然是提防著外人瞧見或聽見裏麵的情況。這神秘的舉動更引起村人的好奇心,功夫不大村政府外麵就圍了許多探頭探腦的人。

弦兒端坐在村政府一間辦公室裏的長凳上。坐在她對麵的是兩個穿軍裝的男人,一個年齡已經過了五十歲,另一個看上去卻要年輕許多。一張長桌把她和他們分開了界限,兩個軍人都神色嚴厲地盯著弦兒。

弦兒不知所措地望著他們,她一進門就被告知這兩個人是省公安局的。她不知道他們找她幹什麼。

“聽說解放後你在村裏表現很好,知道積極要求進步。現在我們有重要問題要問你,希望你認真老實地回答。”中年男人威嚴地說。

弦兒點了點頭。那個年輕男人急忙脫下一枝黑色鋼筆帽,趴在桌上作好了記錄的準備。

“我們已經查清你就是解放前曾任靈羊縣長的反動派聶士雄的姨太太。”中年男人盯緊弦兒。

弦兒又點了點頭。

“現在你仔細回憶回憶,你在反動派聶士雄身邊時所知道的情況。”中年男人語氣和緩了一些。

“什麼情況?”弦兒困惑地問。

“比如說,我們共產黨這邊有被反動派抓住的,你把你知道的都說一說。”中年男人說。

“有一個叫‘老樹’的人在縣府我們住的後院關了一陣子,後來被救走了。”弦兒想了想說道。

“這個情況我們清楚,你再說別的。”中年男人盯緊了她。

“還有一個董老大,他是被日本人抓住的,後來聽說自殺了。”弦兒又說,並且神情黯然地垂下了眼瞼。

“還有呢?”中年男人雙手撐著桌子,腦袋往前伸著。

弦兒搖了搖頭,她不知道還有誰被聶士雄他們抓到過。

“你再好好想一想,當年‘老樹’去太嶽山區的接頭地點是誰告訴反動派的?還有,董老大的真實身份日本人是怎麼知道的?”中年男人的眼裏現出了急躁。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弦兒茫然地搖搖頭。

中年男人不耐煩地站了起來,他在屋裏來回踱了幾步,突然又盯緊弦兒,“你聽聶士雄提到過‘紅魚’這個名字嗎?”

“紅魚?”弦兒迷茫地搖頭。但她忽然想起耿副團長就義前曾經交給她的那張紙條,紙條上也提到了“紅魚”,於是詳細地把這件事說了一遍。

“紅魚是誰?”中年男人急問。

弦兒急忙又搖頭。

“你不要裝糊塗,一問三不知!”中年男人有些惱了,“包庇反動派對你是沒有好處的。”

“士雄從不跟我說工作上的事情。”弦兒委屈地辯解。

中年男人和那做筆錄的年輕男人互相交換了個眼色,中年男人又將目光投向弦兒,語氣冷冷地說:“時間長了,有些事你可能記不住了,我們給你時間你好好想一想。”

倆人都陰沉著麵孔出去了。靜寂的屋裏就留下弦兒一個人。她呆呆地坐著,透過窗戶可以看見外麵站崗的民兵。直到天漸漸黑下來也沒有人進來打擾她。後來她隱隱地聽到了穿針的哭聲,便跳起來往外走,站在門口的民兵卻用槍把她擋了回來。

“放我出去,我的孩子在哭。”弦兒憤怒地叫。

沒有人理睬她的叫聲。她絕望地坐回長凳上,身子彎得像個蝦米,臉可憐兮兮地埋在雙腿間,悲戚地抽泣起來。穿針在大院外的哭叫聲隱隱地飄進來,與她低低的抽泣聲遙遙相應。當穿針的哭號聲漸漸消失時,她驚悸地抬起頭,大叫著:“穿針……”又往門外衝。

“你女兒被姚幹部送回家了。”一個民兵憐憫地對她說。

弦兒怔了怔,又退回屋中。

深夜,兩個穿軍裝的男人在昏暗的煤油燈下又開始審問弦兒,折騰了半宿依舊沒有得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第二天,姚幹部走進來,她望著眼睛紅腫、麵容憔悴的弦兒,重重地哀歎道:“你何苦呢?還是跟公安局的同誌說了吧。穿針昨晚哭了一夜,正等著你回家呢。”

“我真的不知道。”弦兒哀傷地說,“我總不能編瞎話騙公安局的同誌吧?”

“你一點兒都不記得了?”姚幹部問。

“我的記性很好,遇過的事見過的人以及別人說過的一些話我都能記住。”弦兒誠摯地說,“但是士雄從沒在我麵前提到過公安局同誌打聽的那個人,工作上的事他平時在家裏從不提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