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心雖覺著此是小事,卻也是不瞞著淺羽,微微坐直了些身子,道:“上回走岔了路,在九哥書房裏遇著了!”
淺羽隻當她要倚靠榻頭,邊替她挪置軟枕邊勸道:“我知你與八哥情誼深厚,可畢竟是在九府,人多眼雜的,教人瞧去說了閑話便不好了!好在隻被我府裏一婢子瞧見,若換做其他人恐怕都是後果難料!你素來沉靜,那日怎如此糊塗!”
南心鮮少見淺羽這般鄭重其事,一番話聽得更是摸不著頭腦,連連道:“真真是巧遇,我與他也未來得及說上許多話呀!”
淺羽見她神色不假,信了七八分,卻仍問道:“真的?”後見南心眸光堅定,懸著的一顆心才漸漸放下。
隻是——
若如南心所說,那便是婢子扯謊。若婢子所言非虛,那與八哥相擁之人便是——
難道她與八哥暗遊情思?這幾年她不是一心係在了老十三身上嗎,怎忽地就與八哥扯在了一起?還是她生出了別的心思?
一番猜想登時叫淺羽坐如針氈,南心瞧她臉露正色,默默無語,不由得道:“你今日這是怎麼了?”
淺羽不答反問道:“十三弟知道你與八哥相見之事嗎?”
南心點了點頭,沉吟了一會兒,笑道:“過去的事兒還提它作什麼呢!”
淺羽與南心相識多年,記憶中的南心淡若寧靜卻也不乏機靈活潑勁兒,這回重逢隻覺著她變了許多,似有些隨遇而安,亦或說像極了此時炭火中的灰燼。此時又聽著她這般說,更是毫無往日半點心性,連急急道:“所以你寧願被人誣陷與八哥相擁嗎?你即便不在乎自己的清譽,也得顧及著娘家啊!你還是我認識的兆佳南心嗎?”
難怪那夜胤祥發如此大火,見著八哥來信更是絲毫不信她的話。這背後誣陷之人,除了瓜爾佳琓媛便不作他想!南心的心裏像擱了個明鏡似的,通透通透的,她凝望著淺羽的眸子,微微冷笑道:“淺羽,你憑心說如今誰能替我辯白申屈,十三爺嗎?”不待淺羽說話,又道:“若真真這事攤開了說,你覺得他有幾分信我,有幾分信她?”
淺羽一時語噎,是啊,真要是信任全無,再親密的人也堪比路人啊!淺羽斂容衝南心笑了笑,寬慰道:“不怕,她若是再生出別的事兒,我董鄂淺羽第一個不放過她!”
南心瞧著淺羽的俏媚模樣,心裏忽然很暖,這股暖意在她碎裂的心間流淌,燙著布滿血漬的傷口,燙得她有些疼。她越覺得暖,那股疼痛感就越強。
南心忽地想起胤禟,她從未像現在這般希望他對自己沒有一絲歡喜之情,可現下,這種希望多麼可笑!唯今,她隻希望胤禟能守著他的承諾,永遠隻當她兆佳南心是朋友。不然,她沒有一絲顏麵站在淺羽麵前,接受淺羽的關心!這可是她的姐妹,交心的好姐妹!
淺羽見南心直著眼神,隻當她在想老十三和側室之事,握過她的手,笑道:“你還有我呢!”
南心笑了,像窗欞處的紫蒂白照水,迎著煦暖的陽光,微微張著花蕾,散著淡淡的清香,而幾近斷裂的根卻深深紮在重新拚合的青瓷甕中,努力生長!
十三府東院內的積雪化得一幹二淨時,南心終於可以外出走動了。教她更欣喜的是紅襄不知什麼時候回到了東院,病也好了個徹底,像一隻才放出籠子的小黃鸝,每天圍著南心,嘰嘰喳喳。南心也不覺得吵,每次都隻是笑著看著紅襄,聽她絮叨。
紅襄不知道為什麼才過了半個月,南心就受這麼重的傷,每次問綠意,綠意總是很嚴肅的讓她別再提,更不要去問南心。紅襄從未見過綠意這般嚴肅的對她說話,不似囑咐,倒像是命令,她也猜到事態嚴重,便也不再提。
像今日,日頭大好,綠意將絮褥抬到院落晾曬,一同晾曬的還有南心,她裹著氅衣懶散地偎在□□榻上,瞧著紅襄和青螺在院落裏忙活。說來也怪,紅襄初見青螺時怎麼看都不順眼,出言譏諷了好幾回,見青螺仍是紅襄姐姐長紅襄姐姐短的模樣也不再刁難了。一來二去,兩人竟也能笑鬧到一塊兒。
“小姐,這片兒咱們可以種上桃花!”紅襄比劃著腳下的地,咋呼著:“聽說金陵城的桃花可豔了,比京城的還要豔上幾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