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南心留意胤祥哀痛目光後,深感快意,不禁合唇輕笑起來。胤祥半蹲身子,與她四目相接,靜默片刻方問道:“你恨極了我,也恨極了他,是嗎?”
南心笑得愈發雲淡風輕,微微頷首,不語已答。
胤祥被那笑刺得鼻內酸痛,酸得他眼中泛淚,這些年午夜夢回時他見的最多想的最多的便是她的笑容,竟不知那溫暖笑靨也可以是傷人利器啊!剜心殺人於無形!
胤祥偏頭用力眨了眨眼,斂去濕意後方痛聲道:“你要恨,恨我一人便好!恨他作甚?我是欠你,從前世欠至今生我都心甘!可他是我們的孩子啊!稚子何其無辜,他甚至都機會沒來到這世上,喚我一聲阿瑪,喚你一聲額娘——”
“是!我恨你!”南心笑著打斷道,也笑得愈來愈放肆,顫巍巍地跪立直了身子,坦然回視道:“可我更恨他!是他時時刻刻提醒著我,那是如何屈辱的一夜!在你心中可能不值一記,可於我,卻是一輩子的羞辱與傷痛!而這些,都是拜你所賜!”
胤祥喉頭一動,喃喃道:“我那是——被氣糊塗了!”
南心湊近了幾分,甚至快貼上了他的臉,輕聲道:“十三爺應感謝我才是!”眼波流轉見他仍不解,笑道:“如此十三爺便無需憂心待他長大成人後向他解釋,他是他阿瑪不顧他額娘生死強占了身子而來,他可是他額娘屈辱的寫照啊!”
“夠了——”胤祥怒從中起,狠狠地抬起手掌作勢便要揮下,可終是停在了空中。
南心倏地緊閉雙眸,笑意不減,兩行清淚卻是順勢奪眶而出,顧自笑道:“如果我們能回到四年前,我一定會選擇不認識你!不是我不歡喜,而是如今我已再無勇氣去歡喜了!”
胤祥心痛道:“我所做的一切無非是想獲知真相!”
“真相?什麼是真相?”南心啟眸淡淡望了他一樣,合唇苦笑道:“我知道的真相便是你明明認出了我卻裝作不識,甚至利用我!”
“愛新覺羅胤祥,你真是自私啊!你隻顧惦記著挖掘真相,可曾有想過聽到真相之人的感受?別人是否能夠承受?我已然已經忘了,可你偏要去提,這難道不是另一重折磨?”
胤祥此時隻感百口莫辯,不知說些什麼,聽南心又道:“還是,這便是你愛我的方式?”
胤祥見她漸露絕望之色,不由喉間梗塞,忍了好一會兒方啞嗓慢道:“當年我從泰山下來一回宮便去皇阿瑪跟前求你,迎你做嫡福晉,皇阿瑪不允,道稱左不過一個側福晉的出身,直斥責我太過感情用事。我那時一心念著你,自然是不忍心放你屈居她人之下,便放話若你不為正妻,那十三府上下便以側為尊,永不納新!那刻我隻記得你是飛花,是乾清宮的女官,是十哥口中的瓜爾佳琓瑗!”
“請到皇阿瑪的婚旨後我才到乾清宮去尋你,盼著給你一個驚喜。我記著那是仲冬一日,我守在乾清宮外等著你當完差出來,明明天寒地凍,我的心裏卻出奇的溫暖,我遠遠地瞧著你穩著蓮花托碗下著台階,步子又輕悄又小心,生怕出了岔子。當時我便暗暗下了決定,以後在十三府我一定寵著你,疼愛你,保護你!”
南心唇瓣微顫,臉上卻一絲表情也沒有,冷淡道:“那是瓜爾佳琓瑗,不是我!”
“我知道,”胤祥低俯身子,索性就著她的身旁坐下,續道:“她與你長得極像,言談舉止又與你幾乎一樣,我著實是未區分開來,我也沒刻意去試探過。待真正察覺異樣時,已是大婚過後,可又哪能怎樣,休了她嗎?我隻得將錯就錯,暗裏卻不斷派人去打聽你的蹤跡。我前去乾清宮打聽,眾人口徑一致直說沒你這個人,那時我不知你姓名,不知你家住何方,茫茫人海中尋你無疑大海撈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