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進屋後,冬雪見我們神色不對,便不動聲色退至外間去了。林正儀將我輕放在床上,拉過被子給我蓋嚴實後,一句話不吭便拂簾而去,我見他那波瀾不驚,清冷的樣子,竟有些氣惱。一時又覺天氣悶熱,一腳蹬開被子。
“又鬧什麼小孩脾氣。”林正儀那標準的冷聲傳來,我嚇了一跳,,轉頭看到林正儀手裏拿著一個小藥瓶,冷著臉走進來,卻掩不住眼底淡淡的擔憂。雖看著他的冷臉,但想到他為我擔憂,不禁心中暗自竊喜。隻是佯裝平靜,轉過頭不理他。
感覺一陣清風,林正儀已掀衣擺坐到我床邊,將被子蓋在我的肚子上後,他一手扳過我的臉固定住後,就沾了一點藥膏輕輕抹在我的臉上,慢慢勻開,動作異常輕柔,隱隱火辣的臉立刻被清涼舒服的感覺淹沒了。我不禁看了看他的臉,但見他眸光深沉,凝眸望了我一眼,便移開繼續手中的動作。
哼,擺什麼酷,你以為不說話,擺個冷臉給我看,小女子我就會妥協嗎-----你不說話我也不說,看誰撐得住-------我垂下眼簾,不經意便瞧見林正儀給我揉臉的手,不禁暗自驚歎,不愧是藝術家,連手指都這麼有藝術感,手指纖長,指節分明,手背骨突出,皮膚透明,手背青筋清晰可見---------我正看得暗自出神,他的手忽得收回去。但見他將藥瓶蓋好後就往我案旁一放,便要起身。我看他當真不理我,要離去----一急,脫口叫道;“二叔---”(撐不住了吧---)恩,那個----沒辦法誰叫他是二叔呢,自要擺威嚴,況且他那個冷臉功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他看了看我一眼,沒說話。好吧好吧,我道歉,真看不出你這麼小心眼----
“二叔----我錯了,別生氣了---。”我拉著他的衣擺,輕聲細語乖巧地討好道。
林正儀看了我一眼,問道;“知道錯在何處了嗎。”
我點點頭道;“姝兒錯了,姝兒不該不尊敬長輩,對您出言頂撞,您老人家就別再生我的氣了----”
林正儀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在我乖巧道錯後,便不計前嫌,這次他盯著我的眼睛隱隱有著怒氣,似乎想問什麼,等待什麼,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所想為何,可我實在不想說,微散神錯開他幽深的眼睛。半晌,他最終沒問出口,隻是冷聲道
;“我不希望有第二次。”便拂袖而去。
他冰冷未帶感情的話語,讓我一時震在當場。想到他平時冷冷淡淡也有責罵過我,但我完全能自行過濾掉他的淡漠,感受到他話語中淡淡的縱容和寵愛。可是剛才他那陌生的眼神,竟讓我心中湧起莫名的恐懼和害怕,仿佛心中空了一處,害怕自己已經失去了什麼卻不明白。我手摸著臉,那上麵似乎還殘留著他手心的涼意------
自那天他拂袖而去後,接連幾天,我和他都未說過一句話,他也不會在像平時一樣狀似經過我院外,進來看看我,隻是晚間用膳時我才會看見他清冷的身影和略顯疲累的臉,每次我與他眼神交彙時,他都會淡淡地移開,一時便覺得心如刀絞,什麼也難以下咽。
夜晚總是會想起林正儀淡淡的眼神,翻來覆去得難以入睡。我起身披衣下床,拖著著繡鞋來到窗下,外麵月色正濃,一時便推門入院中逛逛。我沿著石子路,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過了多久,待我停下腳步時,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走入了林正儀的院中。我抬眼看向他房間的方向,一片漆黑,知道他已熄燈歇下了,暗自出了一會兒神,便準備往回走,大約走了十來步,忽然瞥見前麵小竹林下隱約立著一個熟悉的背影,他挺直背脊,背著雙手站立在那裏,一襲月白色的長衫,很素淨,寬大的袖口灌滿了夜風,在這月色的籠罩下,我幾乎覺得他就要乘風而去消失在這月色中。我無法看見他的臉,卻能感受到他周圍散發的濃濃的哀傷。
你,竟也會哀傷嗎。
不動神色地回到自己的房間,我坐在窗前望著外麵的明月,良久,腦中那孤寂的背影揮散不去。
輕歎了口氣我,拿起桌上的畫筆,勾勒著腦中那殘留的一抹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