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宣-------各位學子覲見------”金鑾殿外的太監扯開嗓門大肆宣報起來。
我告別了李霄,稍整理了一下儀容和著裝便匆匆往大殿趕去。正碰上往殿內去的人流,便隱入其中。
眾多學子都已到齊了,皇帝高坐龍椅,殿兩側站著幾位畫師,包括上次見到過的段畫師,還有一位從沒見過的老畫師,胡須發白,麵龐清瘦卻精神抖擻,一身普通青衫裝扮,卻擋不住全身的藝術氣息。
林正儀自始至終都是一副淡漠神色,仿佛一切都不能左右他的表情。最近我能感覺到他的冷淡,他與我的交流大多也隻是局限於我的身體狀況,他不再像以前那樣隨時隨地關心在乎我,縱容我的任性,偶爾還會顯露出他在外人麵前從沒有過的表情。他的微笑,他無奈卻透著寵溺的話語;他責罵我後隱隱心疼的眼神,那樣的他,我能夠觸摸得到,感覺得到。而現在,他周身散發的冷漠的氣息,讓我覺得那樣飄渺和遙遠,仿佛隨時都會離我而去----
“此次皇家畫考是為我天明朝培養書畫藝術的後繼之士,各位能站在這殿上也算是我天明朝的有誌人才,但此次畫考隻留下四名學子,但願各位能竭力發揮自己水平。”那位老畫話音剛落,底下的學子已隱隱有些騷動起來,雖然不敢冒犯龍威,但還是能看見三五個學子交頭接耳,低聲私語,似乎為今日隻留下四名學子頗為意外不滿。
我盯著鞋子,暗自平複內心的不安和萬千煩亂思緒。
我答應林正儀會成為一個好畫師,他的好學生-----
皇帝峻嚴目光在殿內一掃,底下瞬間鴉雀無聲。各位學子陸續就坐於事先規定好的畫考位置。
我的位置位於第一排的第二個位置。鋪好黑色綢布的桌子上已擺放好畫筆和畫紙,位置四周皆有隔板,以免學子作畫期間受到未知幹擾。待坐定後,發現右手邊坐的是那薛大美人,此刻她正凝神正坐,神情輕鬆,眉目間沒有一絲緊張波動,似乎篤定自己一定能被選上。望著四周安靜就坐的學子,忽然有種前世高考的感覺,一時隱隱有些緊張不安起來,手心不知什麼時候已滿是汗水。
此次畫考並未限定題目,憑自己喜好或擅長自由作畫,以給學子最大的發揮空間,以免作畫水平受到框架局限。
因此一到開考時間,周圍的學子紛紛挽袖提筆埋頭作畫,思緒暢通無阻。
我挽起衣袖久久下不了筆,我知道自己擅長的是山水景物畫,但今日卻找不到半點感覺許是最近畫的都是山水畫,而且基本都是身在其境,有感而作,如今處在威嚴肅穆的大殿上,內心又迫切想得到林正儀的肯定,一時間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攪亂思緒,心下莫名煩躁起來,無法凝神靜下心來。身邊有些學子似乎已完成,收拾畫具的輕微聲響,在我耳邊彷如擾人的噪音,索性硬著頭皮畫了幾筆,卻發現筆下的山水早已失了往日的靈性。
心下越發急躁起來,我一把將畫紙揉成一團扔在地上,橫握著畫筆,盯著畫紙發呆,腦中卻無半點靈感,一時間頓感頹然無力,幾乎想要放棄。
感覺到遠方那個白衣身影靜靜注視的目光,我微一抬頭,四目相接,他淡淡的眼眸卻透著些許鼓勵和安慰,仿佛受到安撫般,我狂跳的心瞬間安定下來。
高門威殿,他就靜靜地立在那兒,一身雪白的衣衫映著禦殿金黃光芒,卻並不突兀,反而給他整個人周身染上一層淡淡柔和的光暈。
青簪束發,卻仍有許多黑發自然垂散在略顯瘦削的雙肩上,稱著白衣,越發黑白分明。
雙手自然垂落於衣擺,纖長瘦削的雙手隱在寬大的袖口中,卻似乎能傳給我源源不斷的安心和溫暖。
他的臉反射著殿門的陽光,模糊看不真切,我卻似乎能明顯感受到他眼眸散發的柔和,表情淡漠卻沒有了平日的冰冷。
他就靜靜地站在那兒麵對著我,似望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