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婆這頓狠罵讓兄弟倆很不服氣,當場不好駁斥老娘,轉背卻各自運作起來。呂家老二回房拿到那把“紫日”劍,在院子裏碰到奉命攔截的王三,任他怎麼狂吼亂叫,王三一聲不吭,三下五除二就解除了他的兵器;而哥哥呂澤呢,當天下午,他就廣發英雄函,約請各路英雄好漢共同對付惡霸趙龍,可兩天過去了,還不見一個人持函上門。
呂澤的英雄函沒有約來英雄,卻更加激怒了趙龍。趙龍在單父縣樹大根深,那些討好獻媚的軟骨蛋,想要快活風流的混混,跑到勾欄院,添油加醋地向他報告呂家這邊沒有實行的應戰計劃。
據《秦漢補記》記載,趙龍聽到消息時的場景是這樣的:
三兩閑人,欲隔山觀虎鬥,以詳情具告趙龍。時龍坐於席上,滿桌珍饈佳肴,左右皆鶯鶯燕燕。室內春意撩人,室外笑語喧天。龍大吼一聲,滿座皆驚,四下安靜,惟聞龍高語:“呂家老夫,信口雌黃,害死我至親。呂家豎子,狂妄無知,膽敢挑釁。不報此仇,誓不為人。今以此杯為誓。”言畢,怒摔其杯,猶不解氣。傾覆桌椅,碗翻碟滾,一地狼藉。眾人皆愕然心驚,惶惶無所立。
趙龍已經下了誅殺令,呂家滿門就像那案板上的鮮肉等著趙爺,看他是想吃紅燒肉還是吃肉圓子。也是呂家戶不該絕,恰巧趙龍這邊有一個小丫頭跟呂家的家丁是兄妹,看到趙龍摔杯子、推桌椅,狂怒至極,害怕哥哥受到連累,當夜就把消息報到呂家。
呂家大廳裏的桌上隻點了一盞燈,因月色極好,也並不昏暗夢寐。正是晚春時節,中庭桃花還未完全凋落,借著晚風,一路輕輕潛入屋內,發散氤氳,頗為宜人。可此時此刻,沒有人欣賞這美麗的香濃之夜,因為廳裏正在召開呂家的家庭會議。
兩位公子披著衣,趿著鞋,張著嘴,打著哈欠,帶著各自的媳婦和孩子來參加會議。呂釋之有些不滿,他剛跟老婆溫存纏綿,出了一身力氣,剛躺下就被下人喊醒,心裏老大不高興。
呂公把趙龍如何生氣,此仇敵如何可怕的當前形式分析了一下。
“打又打不過,躲又躲不掉,我們幹脆去報官吧。”呂嬃年齡最小,當時還比較天真,依然抱著相信政府的念頭。
“趙龍那幫人在官府勢力很大,而且我們沒憑沒據的,拿什麼去報官。”呂雉沉思了一下,說,“爹,我們還是快點逃走吧。趙龍都在召集打手了,今晚就可能會有行動。我們再不走,隻怕到時想走都走不掉。”
“我也是這樣打算,所以才連夜把你們叫來。趙龍心狠手辣,無惡不作,很可能今晚就會玩詭計。唉,也怪我一時失察,現在悔之晚矣。你們大家各自回房收拾細軟,我們連夜離開單父縣。我有一個多年的知交好友,現在在楚國沛縣做縣令。沛縣離這裏有數千裏遠,諒那趙龍也難繼續作惡。我們就去沛縣,那裏有我這老友照應。”
這主意來得如此突然,滿廳的人霎時說不出一句話來。因為一句無關痛癢的話,無意中給一個懦夫的生命畫上了休止符,從而得罪本地最狠毒的惡霸??為了躲避這個惡霸,在這三更半夜,全家人又要離開家鄉,去那遙遠的地方掙紮著求生。單父縣在北邊,沛縣在南邊,惟有大雁可以南來北往,兩地落腳。而他們,從此後天涯海角,怕是猴年馬月都不能回到家鄉了。
孩子們還小,在他們心裏麵,娘親在哪兒,家就在哪兒,所以還很平靜。可是家裏的女眷都是土生土長的單父人,聽說要離開家鄉去千裏以外的地方,都紅了眼睛,甚至連呂雉都覺得有些淒惶。不逃亡,隻有死。而螻蟻而且貪生,何必讓一個惡霸害死呢?為了避開那個魔頭,還是走吧。大家默默散會,回到各自房間收拾細軟。
呂雉回到房裏,快速整理行李。她素來不愛脂粉,又不喜歡打扮,所以也不用收拾釵環玉佩之類的零碎。她快速裝上幾件換洗衣服,藏好辛苦攢起的幾個零用錢,挎個小布包出了房門。
月光下,呂公正在院子裏安置幾個下人。夜涼如水,一陣微風拂來,呂公頭上沒綰住的幾縷白發隨風忽而向左,忽而向右,像找不到方向的白蝴蝶在空中迷了路。人到暮年,遠離故土,告別朋友,離開五十多年相依相伴的樓舍屋宇,離開中庭那幾棵親手栽下的桃樹和柏樹,離開信任他、喜歡找他看相的眾多鄉親父老,心裏該有多少感傷、不舍和痛苦?呂雉看著父親,平生第一次感到心底深處湧來的無邊無盡的悲涼。
04 終身
在真命天子出場之前,大齡剩女呂雉的婚姻還有一段小插曲。這要從他們來到沛縣說起。
單父縣屬於齊魯之地,土地平坦肥沃,氣候幹燥,適宜小麥、高粱生長。而沛縣是吳中之地,屬於秦朝的大縣,溫潤多雨,居民多以大米為食。兩地環境氣候、作物植被相差不小。
呂雉一家由單父縣來到沛縣,一路風餐露宿,也吃了不少苦頭。還好到達當天,就受到了當地政府溫暖感人的熱情歡迎。呂公見到縣令這老朋友,想到患難之中,還可以投靠這個知己,自然是特別親熱,拉著老友的手半天沒鬆開。好一會兒,才想起老婆孩子還沒有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