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三,業已立秋,午間燥熱不減仲夏,越州城內大道上太陽灼到的地方找不到半點活物。飯飽之後安坐於茶社廳中,灌上一小沙壺涼茶,聽著說書先生講那些個引人入勝的故事,當真是快活似神仙。
這本應恬淡的畫麵中卻有兩人與之格格不入,兩人均是十六七歲的少年,作小廝打扮。其中一人名曰蕭雲,乃是茶社老板蕭青峰的獨子。另外一少年陸炎因排行老三,所以人喚作陸三。兩人平日在茶社中打下手,偶爾在城中教小孩識字來賺幾個銅板去買零嘴。待天涼些下來,茶館改作私塾,兩人又是兩個書童,供作蕭先生使喚。
此時蕭雲趴坐於角落桌邊,雙手墊住下巴,雙目微閉,兀自美其名曰“閉目養神”,實則早已魂遊天外,做春秋大夢去了。偶有微鼾之聲或嘴角流出涎水等等態勢此處就不一一表述了。陸三坐在閉目養神的蕭雲旁邊,一手扶著茶壺,一手托腮,目光似視前方,實則雙目眼神渙散,竟也是打起了盹,偶爾一個支撐不穩,驚醒之後故作淡定,實則眼角餘光四處掃射,生怕別人發現自己窘態。因得往日裏來茶館內的都是城內熟人,大家對於此二少年頗為熟稔,來此的目的無非乘涼喝茶聽書,其他物事倒不怎麼在意。
這日,陸三驚醒時卻聽得一旁有人竊竊的笑聲,循聲望去,見得兩個清秀少年捂住了嘴,漲紅著臉,一副想放聲大笑卻要拚命憋住的樣子。一旁的蕭雲依舊做著春秋大夢,更可惡的是這廝居然含著手指,嘴角的涎水都快流到桌子上了。陸三心想這下丟人了,趕忙過去推蕭雲,想把他弄醒,結果這廝隻是動了動,換了個姿勢繼續睡。陸三無奈,隻得衝那兩個少年尷尬一笑。
良久,蕭雲悠悠醒來,揉揉眼睛,微微伸個懶腰,這才回頭發現兩個陌生少年看著自己捂嘴偷笑。見到蕭雲目光掃來,那兩少年慌忙把目光投降別處。
陸三見蕭雲醒來頗為尷尬,便欲轉移注意力,略一思索,道:“雲哥兒,商量個事,俺渴了,那個...”
蕭雲一臉茫然:“渴了啊?不是有茶麼。”
陸三臉一紅:“俺想吃桃子。”
蕭雲一聽,頓時擺擺手道:“天這麼熱,路又那麼遠,懶得跑。”
陸三眼珠一轉,道:“不是還有大黃麼?山裏那群猴子除了你和先生還有大黃,誰到了那邊都會被趕出來。”
“原來你在打大黃的主意啊!上個月你教鍾家小孩識字,人家好像給了你二十個銅板,要是你答應晚上你去買隻燒雞來,我就讓大黃去。”
“不行!那些錢可是俺準備攢著討老婆用的!”
“一隻燒雞不過十個銅板,你不是還有十個麼?放心吧,燒雞有你的份。”
“那好吧。”陸三妥協了。
談好條件,蕭雲便從桌子底下將酣睡的大黃狗拖了出來,然後起身找來兩隻竹簍掛在它身上,係好。可憐那大黃狗被自家主人攪了美夢,狗臉上滿是不高興。
“去去去,陸三晚上買烤雞,你要是不去就沒得吃。”蕭雲的話很是管用,大黃狗立馬出了門往西邊山上跑去。
看著大黃狗出了門,蕭雲重新坐下。自家老爹講的那些故事自己都不知道聽了多少遍,百無聊賴之際,突然想起身旁還有兩個陌生少年,於是就帶著陸三和這兩個少年聊了起來。都是差不多大的年紀,少年心性,不一會功夫四人就熟絡起來。這兩個少年一個叫王元,說是長安王家的人,可惜這兩個從小便待在越州的少年來說,出了越州,這家那家的人他們都不認識。另一個看上去瘦弱一點的少年叫做秦念,京城洛陽人,這兩人都是來越州親戚家玩的。陸三一聽秦念是洛陽人,便向他打聽自己兩位在洛陽謀職的哥哥,可惜秦念直搖頭說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