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陳其英,表字劍魂,出生於北京城郊的一個大戶人家,我父親陳公諱上天下琦,是光緒二十三年丁酉年三甲五十八名,蒙皇恩賜同進士出身,賜職翰林院編修,這是個清職,通常過不了多久就會升官。
同年我父親與母親柳氏結為夫妻,次年,我降臨人世。
道鹹同光之際,列強入侵,諸寇來犯,中華民族一生是長期的奮鬥,吃盡了種種辛苦,經了種種磨難,好像薑子牙的三十六路伐西歧,剛剛平了一路,又來了一路,又好像唐三藏上西天取經,經過了八十一大難,剛脫離了一難,又遭一難,諸般妖魔,自此而興。
我父親親眼見得人間疾苦,深深歎惋,又見社會上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之種種,感喟於心,以為這社會,這國家並不可愛,若要民族富強,非得向著西方列強學習不可,這一點上,他是頗有些維新的。
因此,我甫一出生,父親就一麵教導我傳統的儒家學問四書五經,一麵又私下裏偷偷為我請來了洋教習,教我洋人那一套格物致知的東西。父親管我極嚴苛,每日督促我學業,不敢有一絲懈怠之心。
待我長至十二歲,父親請我喝了一杯咖啡,對我說,你是我們家全部的希望和未來。
自此,我方感肩上責任之重大。十三歲那年,我拜師陳識陳師傅,學的是詠春拳,一個不太出名的南方小拳種,通常一代三五人,陳師傅在南方家資深厚,卻都在一場兵亂中敗落了,因此孤身北上,來到京郊,一者為避禍,再者也想尋個機會將這小門派發揚光大,完成了祖師的心願。
功夫,在我輩,是搏命,不是養生。從十三歲開始,我每日揮刀五百下,從不胡思亂想,練武,習文,風雨無阻!
這樣的日子,過了五年。
我是個沉得住氣的人,不論是五四運動,還是王朝更迭,我都不為所動。可這一年,卻發生了好幾件對我影響深遠的大事。
是年春天,祖母逝世,我父丁憂,遂辭別了故人,我也與師父分離,舉家遷搬,回到了浙江紹興老家。父親由此接手家族事務,打理家族的生意,好不興旺。畢竟他本就不是那種死讀書皓首窮經的儒生。
是年秋天,家裏來了個行腳的瞽目和尚,法號慧可,手中拿著一個紫金缽,身上卻是破爛不堪,上門來化緣。父親見他雙目皆盲,身子消瘦,麵有菜色。便施了些齋飯。那和尚也不客套,甩開腮幫子,大快朵頤起來。一餐吃了27個白麵饅頭,食量驚人,腹部卻並無隆起之態。
和尚吃飽了,慢慢起身,我這時從後房出屋,正好見到這一幕。心中悚然一驚,這和尚雖然看起來麵有菜色,身材枯瘦,可呼吸悠長,步履節律整齊,從容有力,再看他頭頂囟門向下凹陷,顯然功夫極為精深。
我當時擔心他欲對我家人不利,卻也不敢輕舉妄動,隻能小心翼翼的上前試探:”不知這位大師來敝府有何指教,”那和尚隻是隨意的瞥了我一眼,那一瞬,我竟忘了他是個盲人,我仿佛見到了真正的菩薩。
我自小聰穎慧通,中西融貫,子不語,怪力亂神!我是不信這世上有菩薩,有妖魔的。陳師曾提到過這是一種極精深精神運用之法,與藏地秘傳的活佛秘法有異曲同工之妙,佛道兩家的大能之輩,皆精通此法。這東西,不到境界,就是歪門邪道,容易走火入魔,到了境界則一切水到渠成,卻是並不怎麼複雜。
顯然,這和尚大有來曆,算得上是滾滾紅塵之中的一位異人,但卻絕非歹人。
大和尚灑然一笑,看出了我心中的緊張,隻道:“小施主莫要擔心,和尚我絕非歹人,承蒙陳施主招待,和尚我無以為報,今見小施主一身功夫俊得很,不若便傳你一式散手吧,看好了,這散手喚做紅綾三環套”
說完,那盲僧左手豎掌成刀,立於胸前,右手在空中猛地連顫三下,一式三招拳爪掌,接著右腿後撤半步,左手掌刀倏忽劈出,剛猛淩厲,最後雙手套環,一個倒卷三丈紅,由剛轉柔,以陽負陰。實是不可多得的高明武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