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醜有過三個名字。
第一個名字姓冰，來自於冰清雅的父母；第二個名字是乳名小醜，也和冰家有著分不開的聯係；但唯有第三個名字，是他早年遊曆在外，給自己取的一個假名……或許，相對於冰家那段虛偽的經曆，這個假名反而顯得更加真實。
周煥！
千裏之外，有一名少女手中的茶杯毫無征兆地突然碎裂。
“周煥……他有危險？”
少女念叨一聲，卻也不管破碎的茶杯，隻是起身走到窗前，望向漆黑的天空，夜空上是眾星捧月，靜謐而祥和；但少女卻感覺得到，在那個方向，一個遙遠的地方，有一個人正在生死的邊緣徘徊。
那個人……
段開山本以為，自己絕不可能再追得上小醜和冰清雅，但出於一種不甘心的本能，他還是一路追了下去，追到一處河邊之時，他看見了漂蕩而來的一絲鮮血，縱使因為暴雨的緣故鮮血已經被稀釋了太多太多，但仍舊逃不過段開山敏銳的嗅覺。
終於，透過一層厚厚的雨霧，段開山看見了那個熟悉的人。
小醜！
“是散功粉。”段開山嗅覺出奇得敏銳，在暴雨的夜晚，僅憑小醜身上的血腥味就能夠判斷他中了什麼毒。——散功粉，普通人吃了無毒無害還能強身健體，就算是修士將散功粉塗抹至皮膚上也有助於增強皮膚的韌性；但唯獨……見不得血，尤其見不到修士的血！但凡遇血，散功粉便會瘋狂吞噬修士血脈中一切靈元，直至修士修為全失為止。
看小醜眼下的狀態，應該正是如此。散功粉的功效高度發揮，讓他此時連手指都無法挪動半分，莫說來的是段開山這等高手，就算是一平常之人，他也毫無反抗之力，隻能束手就擒。
“究竟是誰做的？莫非是陷阱？”
小醜明明已經逃出去了，絕不會再遇到任何強敵，但又怎麼會倒在這裏？難道說……
段開山心頭微動，不論怎麼樣，他的職責隻有一個，那就是抓捕冰清雅、小醜二人歸案，除此之外都不是他要關心的事情。
所以……
“你以為……我真的沒有反抗之力了嗎？”小醜的聲音突然傳來。
段開山知道，小醜不過是故作強硬，他正處於散功粉瘋狂吞噬體內靈元的狀態，連動都動不了，隻能憑借曾經的名頭嚇人罷了，唬唬小鬼還行，唬他段開山，根本不可能！
“你嚇不住我的，你根本動不了！”段開山提刀，緩步前行。
小醜聲音沒有絲毫波動：“我想問一個問題。”
段開山微微皺眉：“你問。”
小醜道：“如此大費周章追殺冰清雅，她犯下的是什麼罪名？”
“作為同黨，你不知道麼？”
“你猜呢？”
段開山沉默半晌，說了四個字：“反人類罪。”
“她鬧得還挺大。”小醜的語氣仍舊平常，甚至還帶一絲調侃，就好像眼下這一切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似的。他的身體仍舊疼痛而酥麻，不能挪動分毫；但卻又道：“如果我告訴你，捅了我一刀的人，是冰清雅；你信不信？”
段開山又沉默片刻，然後道：“我的職責，僅僅是抓捕罪犯；調查之事，不歸我管。”
一片樹葉落在小醜臉上，小醜歪著嘴把樹葉吹落：“你這家夥，一點都不可愛。和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一模一樣。”
“你以前見過我？”段開山皺眉。
小醜嬉笑道：“你猜呢？”
你猜呢？
這三個字令段開山無比熟悉。
“周煥？”段開山吐出了這兩個字，“你是小醜，也是周煥？”
沉寂。
死一邊的寂靜。
“喂，看在以往的交情上，能不能放了我？”小醜咧著嘴問。
段開山低沉著道：“周煥應該知道我的原則。”
“好吧好吧，永遠都是一個不可愛的家夥。”小醜知道，段開山固執而執著，絕不會因為私人交情而放過自己。
段開山道：“如果你有冤屈，跟我回去，總能找回清白。”
“你不僅不可愛，而且一如既往地執著於你的正義麼？”小醜知道冰清雅的作風，那女人既然敢在這裏捅自己一刀又不直接捅死自己，雖然不知道那女人有什麼布置，但顯然是自己活著被抓回去對她更有利，而且就算自己回去，也絕不會有洗脫嫌疑的機會。他便不再與段開山爭論這個話題，而是悠悠道：“你知道嗎？周煥……其實是個假名；不過今晚之後，小醜也將不複存在了；過去，我一直以為自己虧欠冰家很多，但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反而全身都輕鬆了不少，我這輩子都沒這麼輕鬆過。也許……周煥，這才是我的真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