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蒼老幹澀,比一團生鏽的鐵絲還要粗糙幾分,在這靜謐的深夜裏,突兀得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刃,忽然間帶著幾縷勁風,“唰”的一聲割斷了眾人的神經!
“哎喲!”何諧腳下一滑,硬生生從剛剛和道長架起的人梯上掉了下來,下落的途中還順勢拉扯了一下道長的衣袖,道長本就被何諧衝擊站立不穩,這下子更是平衡感全失,趔趄著後退了兩步,也跟著何諧一塊骨碌碌從樹根的土坡上滾了下來。
那孩童紙人也“啪啦啪啦”幾聲,再次落在了地上。
段晴晴隻看了一眼那嗬斥他們的聲音來源,還沒待到仔細觀瞧,就發生了這樣的變故,她顧不上其他,趕緊衝過去扶住了滾落在地的何諧。
“小諧!小諧,你沒事吧?”段晴晴緊張地問道。
何諧坐在地上,唉聲歎氣,他五行又不屬土,怎麼近段時間總是跟土有著這樣的不解之緣,而且還是孽緣。
“哎呀,我這老腰唉……”道長和何諧滾向的是不同的方向,等到滾到底,和何諧差了好幾米遠,穩當之後看到沒人關心他,期期艾艾地坐在地上哀嚎了起來。
段晴晴不好意思看到他一個老diao絲自怨自艾,趕緊拉起何諧來,又跑到道長的旁邊,佯裝關心地問道:“道長,您老人家沒事吧?”
道長心裏算是平衡了些,至少有人關心他了,甭管是真的還是裝的,他擺了擺手,苦著一張臉說道:“無礙,無礙。”
何諧也拍了拍身上的土,走過來拉起了道長,幫他拍拍身上的塵土,像個大人在幫小孩子清理。
道長總感覺哪裏怪怪的,他的腦海裏已經把這種動作和剛才與何諧扯皮說的那句“爸爸去哪兒”聯係到一起了,怎麼都覺得別扭,趕緊紅著老臉躲閃開,輕咳一聲說道:“沒事……”
“來者何人?”道長鬆開何諧扶著他的手,上前幾步,對著黑暗問道。
那月色的背影之中,是無邊無際的黑暗,也正是那老邁聲音的來源。
那黑暗當中的來者沒有回答,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聽來倒像是個老太太。除此之外,那黑暗之中清晰傳遞出來的隻有緩遲的腳步聲和“嗒嗒”的拐杖觸地的聲音。
道長心裏一驚,是老太太?難道是……
何諧靜下心來聽到腳步聲,也跟了過來,凝神向黑暗中看去,他們兩人身後的段晴晴向著道長兩人的方向靠了靠,刻意把身體藏在他們兩人身後,心裏似乎是有幾百個小鼓在捶,七上八下不消停。
不消多時,那黑暗中的人已經漸漸脫離了月光的背影,借著月光的明亮顯露出了身影。
沒錯,道長猜的完全正確,那個來人的確是一個老太太,而且,是她。
“老姐姐唉!”道長像個中年婦女一般拍了下雙腿,激動得幾乎是老淚縱橫,他幾步上前,想給老太太一個大大的擁抱,想想不妥,又改成了拉起老人家的手。
“你們來了。”那老太太的表情倒是平靜得很,說話的時候,嘴唇動作很小,倒不是張不開嘴,而是嘴角下垂得厲害,人中部位皺紋很多,已經遮擋到了下嘴唇。
看來,這老太太就是傳說中的那個在悠水村的道長的老相識了。
何諧這樣想著,上下打量起這個老太太來。山裏人日月風霜的無遮無攔,看起來自然是比城市裏精於保養的人要顯得老邁得多,這老太太滿臉深厚的皺紋,身材本就嬌小,年齡大了體態佝僂就更顯得淒然,看上去大概有八九十歲,實際上也就不過七八十歲而已。久居山中讓這老人看起來很接地氣,還穿著八十年代那種常見的布料衣服,若不是精神頭看起來異常矍鑠,還真的有幾分一隻腳已經踏進棺材的模樣。
不過,山民向來長壽,自八九十歲開始,年齡就像是定格在了閻王的生死簿上,這老太太也不例外,身子骨看起來格外硬朗,以何諧一個醫學生的角度來看,她除了麵容較老之外,麵色紅潤細膩,腿腳關節沒有變形,走路速度也很快,那拐杖恐怕隻是她的一個習慣,而並非是必需品。